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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谣 第5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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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住自己的膝盖,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觉得陌生。
    我似乎,不认识我自己了,也似乎不认识身边的人了。
    我是谁?
    为什么是我?
    我不是……灵体吗?
    如若,如若我真的是呆毛的主人,那么,是谁来着,那个太古上神?她叫什么?
    泝遥?
    东荒帝姬,《八相即》上所说的东荒大泽的神女?
    “……小姑娘。”
    我茫然抬起头,看着坐在白鸟上的男子。
    他垂眸看着我,眸色深邃复杂。
    风声呼啸,他衣衫翻飞,迎风猎猎,墨发被风带起,飘于身后。
    他遮了雨,将我的雨也一并遮去。
    “小姑娘。”他下来扶我,修长有力的手带着他的暖意涌来。
    “不值得去悲伤。”他温柔说道。
    “你怎么来了。”
    “它是我拦下的,我未让它去找杨琤。”
    我看着他的手指,哑声问道:“为什么九头蛇妖可以找到我。”
    “它们将你从我身边偷走,用你祭阵。”
    “那,祭成功了吗?”
    “嗯。”
    “那我为什么没有消失?”
    “他们将你分割了。”
    听起来都痛。
    我浑身冻痛冰冷,可是现在这阵痛意,却似从心跳处传来,让我害怕与恐惧。
    “绿腰绮婆呢?”我问。
    “也一样。”
    “但不同的是,她们也是祭品,“我抬眸看他,“对吗?”
    他黑眸温和温润,点了点头。
    “都是祭品,她们却恨我,“我低声说道,“我被辗转偷了两次,我是不完整的。”
    “还有一次,“他看着我,“月家。”
    我的眼泪直直跌落了下来。
    骤然袭来的心痛,击得我忘却呼吸,痛得无以复加,生不如死。
    “不,“我摇头,“不是这样的。”
    “东荒帝姬泝遥,为天地灵息凝于暮雪玉石上的自生自长。”他平静说道。
    “暮雪,玉石……”
    “你不是好奇过,为何初杏山涧中的泠神阵所用,为暮雪玉石吗?”
    心口痛得让我双眉紧皱。
    爹爹,娘亲,姑姑,族人们,丹青姐姐,溪河姐姐……
    爹爹的那些宠溺,娘亲的那些软语,姑姑总爱我亲手做各种好吃的……
    “不!我不是什么泝遥,不是什么东荒帝姬!”
    他声音仍温和:“你承受了你不该承受的苦难和责任,你本不该姓月,是他们强加于你。”
    “你不要再说了!”我忽的大声说道,自他手中抽出手来,“别说了!”
    眼泪却疯狂掉得更凶。
    我抱住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
    “其实,你方才看到化劫的那一刻,心里隐隐猜到了吧。”他低声说道。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我捂住耳朵。
    “小姑娘,他们一直在利用你啊,世人待你无情无义,所有人都在利用你,你本不该是月牙儿,更不应该是什么田初九!”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我闭上眼睛,眼泪潸然。
    呆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并不知道,也不知道它在我身边陪了我多久。
    我像是陷入茫茫一场空白的世界里,天地没有颜色,只有亘古寒风。
    我独自坐在这个世界里,停止呼吸,停止思考,似乎将生命也停止了。
    等我终于从这片空白中挣脱出来,我身上的衣裳已经干了,大地也干了,天上地下是明朗的清野。
    我缓缓回过神来,认出了身边的人。
    呆毛喊了我一声“主人“。
    月桂也在我身旁。
    庄先生在不远处。
    他那只叫天雪的大鸟也在。
    我看着它们,只是很快的,我又陷入迷茫。
    我认得它们,可我自己是谁?
    我是谁,谁是我,我在哪,我为什么在这?
    分明是我喜爱看的辽阔天地和洒了星子一样的大河,但是我半点都喜爱不起。
    于是,我重新回去那一场空白的世界中,在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枯坐着。
    白茫茫的,静悄悄的,这一次,连风都停了。
    第509章 今夕何夕
    时间缓缓从我身边流淌着过去。
    像是肉眼可以看见。
    我时常觉得自己提着一盏灯,对山对海观望着。
    看着月色在海上落下的银光,浪尖打卷时,月光便像是熠熠夺目的细瘦的白锦。
    但都不存在。
    我并没有提着灯,也没有在观山观海。
    一切安静慈净的画面,皆是我自己在苍白世界里幻想出来的。
    我可以肆意挥毫,任由斑彩错置,或一天一地一叶皆素白。
    意识像是一样已经远离我的东西,信仰信念变成最荒诞的存在,我所受过的光和热,我已分不清是真是假。
    光是真的明亮的吗?
    热是真的温暖的吗?
    它们是我一厢情愿的虚妄,还是真的因善而来,因爱而存?
    又或者,背后藏着更深更重更可怕的恶意。
    我分不清现实是什么,虚念又是什么了。
    而活着,什么是活着?
    清醒时看到我身上疯狂生长的紫灰色枯槁,我迷惘的在想,是不是生命不容我。
    不,我也不容这人间。
    我一点都不想存在于这个人间,还是我自己苍白的世界更好玩。
    昏昏沉沉,有人喂了我一口水。
    干燥的唇瓣被清润的水浸湿,我没有半分谢意,只觉得扰了我的世界。
    然后,我听到一个熟悉的醇厚声音很轻很轻的说,她丧失了生存下去的意志,浊气吞噬的速度变快了。
    我想睁开眼睛看一看是谁在说话,却又觉得害怕,我也不知在害怕什么,索性,我继续回我自己的世界,并且再也不想出来了。
    但要不要出来,似乎也不是我说了算,我总是会莫名的短暂回去一下,似乎是身体的反应。
    我真的很讨厌这具身体。
    讨厌骨头,讨厌鲜血,讨厌这具身体的所有存在。
    比如,在我漫长枯坐,肆意挥霍年岁时,这具身体又将我拉扯了回去。
    我睁开眼睛,很快发现自己冤枉了它,是身上穴位传来的痛,是针在扎我。
    我半坐在一个符文里,模糊视线中,看到有人目带欣喜的望着我。
    “九儿?!”
    “丫头?”
    我疲倦的闭上眼睛,不想理会,穴位的痛楚却又将我激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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