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若不是要装个样子，他答应过孩子，要给他个答案，圣上也不会挑个时间叫朝臣来议事。
    为了躲小胖崽，圣上连上朝的地址都移到太和殿了。
    所以，其实朝臣都清楚，祖宗之制不可违在这位帝王眼里，那就是一纸空话。
    圣上也没想今日就商量出一个结果来，他分身乏术。
    他只想救自己孩子的命。
    帝王垂眸不语，十二旒冠冕遮挡了他的神色，叫所有人都看不清。
    偏偏所有人都在等帝王的答案。
    小胖崽的目光也跟着落在明熙帝身上，至于谢如意，早就当个鹌鹑。
    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她还没有说话的权利。
    期待的目光在陛下身上转了几圈，可是帝王就是不言不语。
    于是小胖崽的眼里就只有疑惑，父父怎么还不同意呢？
    “咳咳——”胖宝宝装模作样地清咳了两下，不用怀疑，学他爹。
    他本意只是想叫父父赶紧回答，谁知一出声，朝臣们纷纷转头，将目光都聚集在小胖崽身上。
    莫名肩负重任的小胖崽不慌不忙，他早已习惯了万众瞩目。
    1002为胖崽目眩神迷，他一日日的长大，便一日日地散发光芒。
    人类的灵魂为何如此耀眼夺目？叫1002都不敢直视。
    朝臣们都想听听小太子的意见，不仅仅是因为太子天命所归，神仙转世。
    还因为他那些大胆超前的举动，以及敏锐的政治嗅觉。
    没有人怀疑他的才能，朝臣们深深地相信，这位小太子，日后毫不逊色明熙帝。
    圣上擅武，太子擅文。
    没有比小太子更仁慈的帝王。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太子才是开不开海的最终决策者。
    即使是明熙帝，也不会违背他的意见。
    是的，违背，众人有目共睹，陛下将太子捧到天上去了。
    隐隐都超越了帝王的高度。
    可圣上爱子，胖崽也爱他爹。
    他对着圣上挤眉弄眼，渴望他爹快点拍板定案。
    若是能长出尾巴，小胖崽都要对着圣上晃尾巴了。
    而明熙帝呢？
    他压根就没接收到小胖崽目光里的意思。
    自从他的孩子出声开始，他的眼睛便长在孩子身上了。
    圣上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无比珍视的目光一寸寸流连。
    皱着眉，挤着眼，也不影响他的可爱。
    朕已有几天不见他了，圣上想。
    不知裕儿可会怪罪？
    朕又该如何解释，祈求他的谅解。
    朕也没有办法，爹也没有办法。
    若是能一命换一命就好了……
    那些狂妄的、无知的言论，在事情发生之时，明熙帝才深觉自己的无能。
    可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告诉他，那东西在畏惧着他。
    只要他尽力总能想到办法的。
    所以圣上一直躲着小胖崽，好像这样，就不会看见他身上蔓延的痕迹。
    那劳什子叮叮靠不住，他看不见裕儿身上的痕迹。
    不知道那个冰冷机械能不能。
    可他不在，圣上孤立无援，只能自己摸索。
    停下吧，不要再想了，你会被裕儿看出来的。
    圣上对自己说。
    明媚的春光自窗檐洒落，留下片片阴影。
    太和殿中，站满了朝臣，却落针可闻。
    圣上不理小胖崽，但是小胖崽会顺着玉阶往上走。
    在明熙帝回神的刹那，就见身前的圆球弯着腰，扭着身子看他。
    “父父，你发呆？”小胖崽捂住了嘴巴：“鱼儿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快点说开海吧！”
    圣上很想告诉他，你便是告诉旁人朕发呆又如何？
    只是他心尖尖上的爱子，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爱子。
    他不会如此冰冷无情地说话。
    明熙帝缓缓摇了摇头，按住不解的孩子，起身对百官说道：“容后再议。”
    干脆果断的帝王已经是第二次如此了，这在从前是决计不会有的。
    帝王的威严，不容侵犯。
    即使朝臣不解，也不会质疑。
    而喜欢大声质疑的小胖崽，早已被圣上揪住了嘴巴，夹在了腋下。
    遭受这样对待的胖宝宝气鼓鼓地瞪着眼，像是一只呱呱呱的青乖子（青蛙）。
    不过，他也没在此刻唔唔说话。
    就当是给小渊一点面子吧，胖宝宝想。
    鱼儿可真是善解人意啊！
    朝臣一个个告退，宫侍也无声退下。
    太和殿只剩下了圣上和小胖崽。
    瞪得圆圆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圣上，气鼓鼓的像是在说还不把朕放下？
    圣上轻笑了一声，拔了胖萝卜抛了几下。
    臂力惊人。
    小胖崽惊呼几声又拍起了手。
    父子俩玩闹过后，胖宝宝趴在圣上背上，催促着他在宫殿中走着。
    一边还问道：“父父，为什么不同意呢？”
    圣上不会告诉他，朕实在没有办法，朕只想将精力放在你身上。
    于是他说：“正如李平所言，祖宗之法不可变。”
    此话刚落，小火山就喷发了，岩浆落得满地都是。
    “你骗人！你可会变了，税制小渊都改了，这才是根本之法。银子才是最重要的，相比而言，开海没有这样重要。”
    圣上早知他聪慧无比，却无不惊叹他敏锐的直觉。
    见到喷发的怒火，明熙帝只得卖惨：“朕垂垂老矣，每道圣旨都要细细斟酌。一个不查，落下骂名该如何？”
    小胖崽顿时被唬住了，他想了想说道：“谁骂你，我就杀了谁。”
    这是暴君的行径。
    偏偏他无比认真。
    圣上怔怔地道：“何苦来哉？”
    第369章 不会埋没旁人的出色
    毛绒绒的脑袋在圣上的脖颈处蹭了蹭，泛着痒意，像是被一片羽毛轻扫心底。
    他头顶上的小玉冠不知扔去了哪儿，只有乌发乱糟糟地堆在一块。
    1002还在上面做了个窝，美滋滋地躺着。
    大哥背着崽，崽顶着统，四舍五入下来，就等于大哥背统啊！
    晏寂渊，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1002高兴没多久，就想起大哥说的灰痕。
    心情又低落下来。
    明熙帝只是一个人类，他怎么能看见统察觉不到的东西呢。
    统的排行可是02！
    可叫1002不信大哥，那也是不能的。
    机械的本能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明熙帝的特别。
    正因如此，1002才选择和大哥联手，向小胖崽隐瞒。
    他将在小胖崽身边待一个星期左右。如果大哥找不出解决办法，统就要去找主系统了。
    小胖崽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如野草一般脆弱。
    几乎在瞬间便能被风雨摧折。
    眼见残暴的时光与腐朽同谋，要将他青春的白昼化为黑暗。
    他们摧折小胖崽，而爱小胖崽的人，要为他重新接枝。
    “不苦不苦，是甜甜的。杀人不过头点地，鱼儿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小胖崽贴在在圣上的脸颊边，腮帮子鼓鼓的，说的煞有其事。
    可他手上，连蚂蚁的性命都没有夺去过。
    这样好笑的话说出来，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殿下是天子。”圣上目光缱绻，却又无比哀伤。
    在幼子的催促下，他迈着修长的腿，在太和殿四处晃荡。
    时不时还要托一把儿子的屁股，叫他不要掉下去。
    “天子也会有所偏爱的，像父父爱鱼儿。”不得了，如今胖宝宝还会给圣上当老师了。
    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世间至纯、至善之人大放厥词，说着杀人、吃人这样对他来说陌生的话语。
    谁又能嘲笑他，谁又能讥讽他？
    他只是太过幼小，不知用什么话语表达自己对父亲的珍视。
    柔软的语调如春雷一般，震彻寰宇，滋养万物。
    他在圣上耳边响起，却如巨石一般，狠狠击中了圣上的心。
    将他坚冰筑成的心狠狠砸碎，在源源不断生出春水，滋润他干涸的心田。
    明熙帝像是饮了一碗蜜水，而蝴蝶与蜜蜂在他肚里嗡嗡盘旋，唱起了生的歌谣。
    不知走了多少步，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
    背上的幼子都要睡过去了，才听见圣上有些喑哑的言语：“朕亦如此。”
    睡了一觉的小太子成功地得到了圣上的承诺，他将在明日早朝时，一锤定音，定下开海的基调。
    只是圣上说，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要小殿下自己多费心。
    眼见大把大把的银子即将涌进来，为小胖崽改善民生的想法增加资金。
    小家伙乐得一蹦三尺高，自然拍着胸脯满口答应。
    于是第二天早朝，圣上便挤在龙椅一角，等待着小胖崽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