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以身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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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田马场那熟悉身影,像一道烧红的烙铁,烫穿了程啸坤维持的癫狂外壳,暴露出了他埋藏在表皮下最深、最脓血淋漓的伤口。
    离开那里之后,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回家中。
    男人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铁皮门板,一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冷汗浸透了身上脏污的连帽衫。
    据蒋天养手下提供的线索,他得知齐诗允最近常去沙田马场。
    但因那挥之不去的生理、心理的双重阴影一直令其望而却步,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前往,却不想…他还是无法克服心底深处那极度的恐惧。
    程啸坤猛地抱住头,喉中发出一声压抑痛苦的嘶嚎,沿着门板滑坐在地。
    胯下那早已失去功能的部位,此刻骤然传来一阵虚幻的剧痛,仿佛又一次,自己被那匹狂暴的「百威星」的铁蹄狠狠践踏!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血腥和绝望的气味将他彻底淹没。
    那天的阳光,好像也是今日这么好,本要去澳门的他,临时替老豆去查看那匹价值不菲的赛驹。马房里充斥着干草和马粪的特殊气味,他记得自己还心情颇好,拿着草料去逗弄那匹高大神气的百威星。
    然后呢?
    然后一切都变成了慢镜头,变成了尖叫和混乱组成的血色地狱。
    草料刚接触到百威星的鼻子,那匹马却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嘶鸣着人立而起,巨大的力量挣脱了马师手中的缰绳,狠狠撞向自己———
    程啸坤根本来不及反应,肋骨断裂的剧痛瞬间令他失去知觉,随即,整个人又被撞飞出去。
    紧接着,一道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那钉着铁掌的沉重马蹄,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精准无比地落下来———
    这刹那的黑暗,骤变成齐诗允那张戴着墨镜、看似平静无波的脸,正不断在他眼前放大。却与数年前马房里那个穿着清洁员制服的模糊身影莫名重迭在一起……
    “啊啊啊啊——!!!”
    程啸坤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他用双手死死捂住裤裆,仿佛这样,就能挡住那早已发生、却日日在他噩梦中重复的残酷一击。
    那种蛋壳碎裂、筋骨尽碎的极致痛楚如梦魇般缠绕,每一次回想,都犹如昨日。
    男人大汗淋漓,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为什么?那匹马为什么会突然发狂?
    那天的草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是意外?还是…有人设计?!
    是谁毁了他的人生?让他从挥金如土的程家太子爷,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躲在臭水沟里连条曱甴都不如的废物?!
    是齐诗允?一定是那个贱人!是那个命中带煞的扫把星!一定是她克的他!
    记得当时她就在马报当记者…事发后老豆就怀疑过她……所以会不会…会不会真的是那个女人?!而且老豆也曾讲过她命格凶,若不及时斩除这祸患,程家同雷家…早晚要都要被她牵连!
    几个月前死的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是她老母替她死了?!为什么不是她被马蹄踩烂?!为什么是自己无端承受这一切?!
    无尽的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程啸坤胸腔里来回翻滚、咆哮,灼烧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对雷耀扬、对齐诗允的恨,对高文彪的恨,对蒋天养利用他的恨,甚至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的恨…最终,全部扭曲地汇聚成一股黑暗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原始欲望。
    但那种暴戾到想要支配、想要践踏、想要听到凄惨哀嚎的念头,却在痛苦的滋养下变异得更加丑陋和强烈………
    深夜时分。
    这座旧唐楼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偶尔从楼下街道上传来的车声和醉酒后的人声。而程啸坤,像一具被执念驱动的行尸走肉,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门。
    他像个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在昏暗的街巷里游荡,双眼赤红,呼吸粗重。
    而白日在马场见到的那身影如同鬼魅,不断挑衅着他敏感又脆弱的神经。
    凭什么她还能好好地活着?
    凭什么她还能光鲜亮丽地出现在阳光下?
    凭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色连衣裙、背着包的年轻女人出现在他视线里。
    对方低着头,匆匆从街口拐进来,走向不远处一栋旧单位。
    她大概刚放工,看起来有些疲惫,丝毫没有觉察到黑暗中那双黏腻又恶毒的眼睛。
    而在程啸坤的视网膜里,那个女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变形,最终…幻化成了齐诗允的模样………那个自己恨之入骨,却因为自身残缺,而无法用极端方式报复的女人。
    猛然间,一股混杂着极致恨意和愤怒挫败的邪火,“轰”地一声冲垮了他最后一丝人性。
    他压低帽檐,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快速贴近。
    这时,女人似乎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开始下意识地加快步伐,甚至小跑起来,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锁匙。
    但太迟了。
    在她刚摸到钥匙的瞬间,一只冰冷汗湿的手掌从后面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臂,如同铁钳般勒住了她的双臂,巨大的力量将她毫不留情地拖向旁边更黑暗、堆满杂物的死角!
    “唔———!!!”
    女人惊恐的呜咽被死死捂住,呼吸也化作绝望的气流。
    她拼命挣扎,指甲毫无章法地抓挠着那只脏污的手臂,但这微弱的反抗,反而更加刺激了身后那个彻底堕入黑暗的灵魂。
    程啸坤将她死死按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用身体压制着她,嘴唇凑近她耳边,发出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带着腥臭热气的低语,声音也因为兴奋和仇恨而变得愈发扭曲颤抖:
    “…你骗我…是你害我……”
    “…贱人…扫把星…”
    “…我要你赔给我…赔给我!!!”
    他语无伦次,将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屈辱、所有无法在真正目标身上宣泄的变态欲望,尽数倾泻在这个无辜的替罪羊身上。
    黑暗中,只剩下布料撕裂的细微声响、被捂住嘴的绝望呜咽、和男人粗重又癫狂的喘息。
    同一时间,沙田雅典居中,齐诗允正被一场噩梦惊醒。
    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而起,额头后背冷汗涔涔,心脏不停狂跳,几乎要破胸而出。
    只见窗外月光惨白,房间里寂静得可怕,只剩下她急促无序的喘息声。
    床头柜上电子时钟显示此刻是4:34分。她缓缓扭过头,借着微弱光线,看见雷耀扬还好端端睡在自己身边,终于觉得回归了一点现实。
    最近一段时间,为了处理社团事务和生意,这男人正常睡眠时间都少得可怜,经常需要靠咖啡和烟草强撑精神。此刻,他眉宇间还凝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但呼吸均匀,睡意正酣。
    齐诗允凝望着他睡颜,不忍心吵醒对方哪怕一丝一毫。方才还剧烈的心跳,也渐渐找回节奏。
    喘息变得平缓,她抬手揩去额角的汗水,重新躺回枕面。
    一抬眼,是天花镜倒影出来的自己苍白的、惊魂未定的面孔,一闭眼,又变成刚才噩梦中阿妈被泥头车撞飞的血肉模糊,下一秒,又变成她自己,正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高瘦男人拖入黑暗角落………
    窒息与绝望毫无预兆地席卷全身,她如同陷入深海的溺水者,却只能自救。
    稳定情绪片刻,齐诗允侧过身,小心翼翼往雷耀扬睡的方向靠近,试图汲取他的温热,来驱散自己的惊惶不安。
    睡梦中的男人轻哼了一声,将她揽进自己宽阔温暖的怀中,下巴自然地抵着她的发顶,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深嗅着他身上一如既往的气息,女人的恐惧情绪也慢慢安定下来,她竭力摒弃脑中繁杂的思绪,直至困倦再次袭击眼皮。
    可此时的她尚不知晓,因她而起的复仇火焰,已然灼伤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并将更快地,反噬到她所身处的世界。
    第二天早上,餐桌桌面摊开着新送来的报纸。
    雷耀扬一边用餐,一边习惯性浏览财经版块,关注着近期金融市场的细微波动。齐诗允端着一杯咖啡与他相对而坐,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社会新闻页面。
    忽然间,一则不大不小的标题,猛地撞入眼帘:
    《观塘再现独身女性遇袭案!警方呼吁市民注意安全!》
    报道措辞谨慎,并未提及与之前模仿案的关联,只模糊描述了案发时间和地点,以及受害者送医救治的情况,但字里行间透出的那股冰冷意味,让齐诗允端着咖啡杯的手瞬间发麻。
    那个地点…那个时间…就在今天凌晨被噩梦惊醒的那一刻!
    寒意,如同细密的针尖刺入脊椎骨,这…绝非巧合。
    那个一闪而过的鬼祟身影,那个她怀疑是程啸坤的男人……他或许是看到了自己,然后,将这股无处发泄的扭曲恨意,宣泄在了另一个无辜女性身上!
    顿然,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愤怒涌上心头,几乎让她作呕。女人立刻放下咖啡杯,与骨瓷盘碰出一声刺耳的尖锐响声。
    “怎么了?”
    雷耀扬注意到她的异样,抬眼看她。
    女人心脏一缩,本能地迅速收敛起脸上所有外泄的负面情绪,她勉强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的微笑,伸手将报纸快速翻面,盖住了那则令她不适的新闻:
    “没什么,看到单车祸新闻,有点不太舒服。”
    她不能让他察觉,不能让他因此加强本就严密的监视。
    男人深邃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再追问。他只是将一片涂好果酱的吐司默默递到她的盘中,声音放缓了些:
    “吃多点,你脸色不好。”
    她接过,食不知味地吃着早餐,内心却如同沸水般翻腾。
    因为耐心…就快到极限。
    每一则新的惨案发生,都像是在用受害者的鲜血来嘲讽她的无能为力。她不能再任由这个疯子继续为祸人间,制造更多悲剧。可是眼下…她就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箱里,看得见敌人,却找不到出击的路径。
    这个疑似的鬼影,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藏得严严实实。齐诗允没有更多头绪引蛇出洞,也没有合适的时机,可以接近这个让她恨之入骨、必须亲手了断的人渣!
    一种焦灼的无力感漫上心头,汇聚千头万绪堵在脑海。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几日后,VIARGO国际公关公司。
    一个上午的冗长会议刚刚结束,齐诗允揉着发酸僵硬的脖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还没等她坐下喘口气,桌上那部翻盖手提电话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雷耀扬的号码。
    “喂?”
    “诗允…”
    男人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正身处在繁忙车流中,紧接着,他又说:
    “深圳那边有单生意临时要过去谈下,对方给的时间有限,我可能要过去四五天左右。”
    “下个礼拜三下午我就走。”
    这句话,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齐诗允心中层层迭迭的迷雾,让她的心跳猛地震颤!
    深圳?出差?这意味着……
    “…这么突然?”
    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刻意注入了一丝被打乱计划的不满和娇嗔。
    “嗯,我都是刚接到电话。”
    “Sorry,本来应承你下周末一起去看电影……”
    雷耀扬道歉,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更改的果断,还有对现实生活需要运转的无奈:
    “我已经同加仔交代好,这几天他会二十四小时跟住你。你自已万事小心,尽量不要去人杂的地方,天黑前一定要回家,知道吗?”
    “…嗯,知喇。”
    齐诗允语气略显失落低声应着,握着电话的手心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出汗,一股混合着紧张、恐惧和决绝的奇异热流窜过四肢百骸。
    机会。
    一个她苦苦等待、意想不到的机会,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了……
    “好,你安心上下班,我处理完会尽快返来。”
    男人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容错辨的叮咛。接着他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继而才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忙音的“嘟嘟”声,齐诗允缓缓放下手提,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她一步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中环熙熙攘攘、如同玩具车般的车流。
    雷耀扬不在香港……
    加仔虽然会时刻跟着她,但比起雷耀扬亲自坐镇时那种无处不在、密不透风的掌控感,对她的监视…必然会出现可供利用的空隙和松懈。
    窗外午后的阳光炽烈无比,将玻璃幕墙照得一片晃眼的白光,却照不进女人此刻幽深冰冷的眼底。
    因为她耐心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来了。
    随即,一个清晰而危险的计划,开始在她心中迅速成形。
    雷耀扬告知即将出差深圳的电话,就像一声发令枪响,精准击碎了齐诗允心中最后一丝摇摆与迟疑。
    四到五天。
    她清楚意识到,这是命运给她留下的、不容错过的窗口。
    她没有丝毫拖延,甚至没有允许自己沉浸在悲愤或恐惧中,立即以一种冷酷的镇静,开启了一场细致的布局。
    这并非临时起意。
    早在几个礼拜前,她便常以「散心」为名,频繁出入沙田马场。加仔沉默地跟在身后,只当她是借由熟悉的环境排遣丧母的巨恸。
    然而,齐诗允的目光,却从未真正流连于那些奔腾的赛马或喧嚣的看台。她的步伐看似闲适,瞳孔深处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对所有环境进行冷静地记录、分析和判断:
    哪个区域的监控探头存在死角?
    哪条小路的灯光在入夜后最为昏暗甚至失灵?
    散场的人流会最先从哪片区域退去,留下最快陷入沉寂的角落?
    哪里堆放的废弃器械足以提供掩护,甚至…能成为武器?
    最终,她的目光一次次落定在那片靠近后备马房的荒僻区域。
    那里光线阴暗,常年弥漫着干草腐朽与铁锈混合的气味,是繁华赛马场光鲜表皮之下,一块被遗忘的陈旧伤疤。
    更重要的,这是程啸坤噩梦开始的地方,是自己为他选定的、充满宿命讽刺的终结之地。
    地点敲定,下一步便是「邀请」。
    在翻开通讯录联系受邀客户之前,她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几声后才被接起,从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沙哑、透着精明世故的男声:
    “喂?边位?”
    “坚叔,是我,VIARGO齐诗允。”
    “哦?齐总监,稀客稀客,这么得闲找我?”
    对方语气立刻热络起来,带着一种长期与人交换信息形成的熟稔。
    坚叔,前O记督察,退休后凭借积攒的人脉和灰色渠道,专门向公关公司、媒体乃至一些特殊人士贩卖消息。他与VIARGO有过多次深度合作,彼此知根知底,非常讲究「信誉」。
    “坚叔讲笑,你的消息不知几灵通。我有有件事想打听下,不知方不方便?”
    “讲来听听,看看我帮不帮得到手。”
    对方饶有兴趣问道,齐诗允保持语气平静,如同讨论一份普通的舆情报告,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是工作需要:
    “就是近期观塘几单…针对独身女性的袭击案。”
    “公司有个客户的推广活动在那边,想评估下风险同舆论影响。”
    “我想了解下,差佬那边…有没有什么内部讲法?是不是真像报纸讲的,是模仿几年前那个骨女连环杀人案?”
    听到这番问询,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打火机点烟的动静,随即,是坚叔压低的嗓音:
    “齐小姐,你这单问得好是时候。”
    “现在内部都好头痕,上头压得好紧。”
    “不过根据我收到的风,九成是模仿作案,手法抄到足,好专业,好狠辣。”
    男人吸了口烟,长长吁出一口气又继续道:
    “不过同旧年比,这个凶手似乎越来越癫,出手更快更毒,好似…不是为了满足性欲,更像是为了发泄一种好纯粹的恨意。”
    “而且他好熟悉旧区环境,专找监控盲点同撤退路线。似是本地狼,甚至可能就窝藏在案发地点附近。”
    对方说罢,齐诗允的心脏狠狠一抽,指尖陡然发凉,但声音依旧稳定:
    “那他作案的大概时间段,一般在什么时候?”
    “多数在深夜,凌晨前后。受害者都是身材偏瘦、着深色衫、独自一个人行路的后生女。”
    坚叔稍作停顿,又适时补充了一句:
    “齐小姐,叫你的客户这次真的要小心点,个癫佬未捉到,而且看这个情势…应该不会停手。”
    “…明啦,多谢你坚叔。这次咨询,照旧入公司数。”
    “不用客气,有需要再找我。”
    挂了电话,齐诗允握着手提,久久不语。
    坚叔的信息印证并细化了她最坏的猜测:这个疑似程啸坤的凶手不仅疯狂,而且变得更具攻击性和反侦察能力,他就潜伏在暗处,像毒蛇一样等待出击。
    但现在,这些信息非但没有吓退齐诗允,反而让她的杀意更加坚定。也让她接下来的布局策略,变得更加精准。
    她深吸一口气,这才翻开通话记录,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那头,是一位与VIARGO有长期合作关系的客户,一位热衷赛马社交的富太太:
    “Cindy  ?”
    “你好,我是VIARGO的Yoana啊……是啊,好久没见。下个礼拜三下午得不得闲呀?”
    “是这样,我手头有份几有意思的品牌合作案,关于马术主题的想同你谈下……”
    “嗯,我都觉得马会私人包厢环境几好,安静又舒服……”
    她思路专业,声线清晰,恰到好处地掩饰了心底下的暗流汹涌。
    这通电话,为她当日傍晚必须出现在马场,提供了一个完美且无从怀疑的合理借口。
    而稍晚些时候,另一张更隐蔽的网,自她手中开始,悄无声息地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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