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螃蟹

    车没开回公馆，停在了瑞斯特酒店。
    江屿说今天懒得下厨，正好空闲，他们可以吃一顿烛光晚餐，弥补这段时间没有约会。
    工作日来吃饭的人不多，周遭也早被清场，但童颜觉得俩人出现大庭广众下还是不妥，而在她想拒绝之前，手腕已经被他攥住，不容拒绝地将她带下车。
    江屿向来大大方方，看着她东瞧瞧西望望，一会儿拿书包挡脸，一会儿做贼似的低下头，整得自己跟个什么当红大明星一样。
    直到进包厢，点餐任务交给她，江屿玩了两局贪吃蛇，眼睛酸痛，干脆放下手机靠着椅背打盹。
    还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童颜心想白天那场风波，应该对他没造成多大影响。
    服务员离开，包厢里只剩下他俩。
    太久没这样在外面相处，童颜有些不适应，不停喝水缓解尴尬，掏出手机给温南发短信。
    出于本能，她看了眼对面的男人，恰巧此时他睁开眼，骤然视线相撞，童颜慌得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给谁发短信？”江屿问。
    “温南，我问她安全到学校了没。”童颜发送短信，捧着空杯子转移话题，“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不要紧吗？”
    “有点麻烦。”江屿没隐瞒，毕竟难得从她嘴里听到关心，“停工停职，资产查封，正在监管中。”
    “那你还敢和我一起！”
    “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童颜说：“万一被拍到了不好。”
    “我觉得挺好，省得你遮遮掩掩，好像我见不得光。”
    又在倒打一耙了。童颜用下巴磕着杯口，在心里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你下次来找我，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她说着，见他好像不开心了，又赶紧补充：“我怕别人误会我和你的关系，对你影响不好。”
    江屿从不认为他们有什么值得误会的关系，听了反倒脸色更加不好：“你是担心我，还是别人。”
    “当然……”童颜略一语顿，“担心你，你也不想事情传到公主那儿吧。”
    “她知道。”
    什么？
    童颜被如此直白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怔愣须臾，短暂地失去了处理信息的能力。
    她高估了自己。
    本以为能克服心理障碍坦然接受一切，但真从他口中得知对方信息时，喉咙还是有说不明的情绪拢住。
    她把水杯推一边，扭头盯着墙壁，讽刺了一句：“真是大度。”
    “谁？”他明知故问。
    “天天播，还能是谁。”童颜不知道他装什么，铺天盖地报道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难不成是个幽灵。
    对话到这没了声，只有包厢里播放的轻音乐。
    慢慢悠悠，低回婉转。
    半晌，江屿身子微微前倾，拖腔带调开口：“生气了？”
    童颜假装没听见，甚至欲盖弥彰地拿起水杯，喝了个空气才发现里面没水，又悻悻放回桌面。
    江屿见她蹙着眉头，像是被发现什么伤自尊模样，缓着声再次开口：“我的事不是因为你，也不会影响你来爱我。”
    这时候谈什么狗屁的爱，童颜又侧过了身，用后脑勺对着人。
    明摆着不想搭理。
    奈何男人腿长胳膊长，皮鞋尖在桌下轻轻蹭了下她的小腿，绕开话题：“为什么我来接你的时候，要喊小叔？”
    童颜下意识地闭拢双腿往椅子底下缩，始终偏着头：“我不想有人发现我们……”
    话音未落，脸颊突然被他伸来的手捏住，硬生生转了过去。
    “所以。”他看着她的眼睛，像是确认一般问，“你只是怕个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不复此前的玩笑语气，试探中带着些执拗和逼仄，像是执刃的猎人，正丈量着两人之间那道时有时无的界限。
    他总能从一丁点文字表情中发现端倪，童颜咬了下舌头，正想硬下心来否认，传来了敲门声。
    男人适宜地收回手，靠了回去。
    童颜松了口气。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一盘盘菜摆放上桌，冬阴功汤、罗氏虾、咖喱蟹……全是这家餐馆的特色菜。
    其实和江屿认识两年了，童颜至今都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平常他做饭也是根据她的口味来，所以就把菜单上最贵的都点了。
    可他都没有工作了，一会儿还是她来结账吧。
    童颜为自己的慷慨感动不已，对面的男人不想二人世界被打扰，让服务员退了出去，亲自揽下了盛汤夹菜的活儿。
    俩人一时无话，只剩下细微的吃东西声音。
    吃着吃着，童颜又开始焦虑，于是没话找话：“那些你个人经营的产业，都停了吗？”
    江屿慢条斯理地剥着虾，没直接问答：“你今天对我的事格外上心。”
    “我这不是担心你以后没有收入，养不起我了。”
    剥好壳的虾放女孩盘中，他一笑：“那就你养我。”
    “我何德何能。”童颜用叉子叉起虾塞嘴里，边咀嚼边问，“今晚你回家住吗？”
    “嗯。”
    “明天呢？”
    “每天都回。”他言简意赅。
    看来她也得住他家了。童颜兴致不高“哦”了一声。
    江屿拿起面巾擦手，顺带睨了她一眼：“不欢迎？”
    “没有没有。”童颜连连晃头，他的家哪来不欢迎一说，“只是觉得惊喜来得突然。”
    和不害臊的人待久了，说起话来她也脸不红心不跳，分不清真真假假。
    “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希望我出现。”江屿直言。
    “没那回事。”童颜根本没注意气氛不对，不停地吃，不停地问，“倒是你，不去调查是谁在后面给你使绊子，或者先找人把工作恢复了先？”
    江屿舀了勺咖喱蟹，装满她的饭碗，面色如常道：“我又不是螃蟹，到哪儿都横着走。”
    “……”
    童颜没接话茬，毕竟在她这儿，他一直是无法无天，我行我素，居然还会有他顾虑，没招的时候。
    老实待着什么都不干也好，能慢慢变成一个正常人。但还是那一点令她头疼：“可是，如果你天天和我待一起……”
    话没说完，似乎忍无可忍，男人啧了一声。
    她立即缩起脑袋，而后听见他幽幽说：“和你定的规矩作数，再扯东扯西，我不妨吃一顿人体宴。”
    也就是让人赤裸裸躺餐桌，身体放上食材……汗毛都竖起来了，童颜恨不得将自己塞进眼前的蟹壳里藏起来，弱声回应：“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