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狐 po1 8 p.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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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驾回銮时,悠长的号角和鼓声自行宫内隐隐传入耳朵,雨露翻了个身继续睡,忽地意识到什么猛然睁眼。龙榻上只有她一人,御宿苑安静地连风声都明晰。
    她怔了几息,不可置信地撑着酸痛的腰腿起身,下榻时腿软,便正好抓了明黄的幔帐掀开向外瞧。
    “醒了?”楚浔束了发,穿着窄袖常服端坐在案前,抿过盏中清茶,望向她悠悠道:“若是还乏,用过早膳后喝了药再歇。”
    “臣妾方才听见仪仗出行的角声。”看他还没走,雨露纳闷,坐到案前接过那碗肉糜粥,问道:“是听错了吗?”
    “爱妃打算如何随圣驾?”
    “自然是——”
    她顿了顿,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要她扮做宫女,这般腰酸腿软的,随行几个时辰怕走不下来。楚浔来时又没带后妃,若为她添置骄撵,回程时便多出位伴驾之人,又要做何解?
    “不必同仪仗回。”
    那骄撵不知要晃悠几个时辰才到,他倒宁愿带着她骑马。
    林雨露没再问,怕误了他回宫,几口喝完了粥便去梳妆着衣。她来时本就没带什么东西,也不用收拾,将架子上那件窄袖的宫裙换上,又刻意将发髻挽得更紧些。
    行宫空了大半,御宿苑的宫人都随着那空骄撵走了,楚浔带着她自南门出去,将雨露抱上马,从身后拥紧她。虽说骑马是要快些,可她即便坐在他怀里还是觉得颠簸,雨露忍了一路,好容易被他团着带回宫,小脸都泛白了。
    入宫,暖玉阁外被御林军守着,他抱她穿过回廊,一路到内室的榻上。
    侍书和画春自廊外便小跑着一路追,竟也没追上怀里抱着个人的皇帝。她们这些时日没见着雨露担心坏了,见人毫发无损地回了,也不知是喜悦多还是担忧多。
    画春连端茶的手都抖了,递到她手边时眼眶泛红。
    林雨露从前也不是没被楚渊带着骑过马,只是没这么久过,晨起那碗粥又喝得急,她胃里难受隐隐想作呕,喝了几盏茶将将舒服了些。记住网站不丢失:po 18gg.c om
    她抬手抹掉画春眼尾的泪,又回头对楚浔道:“陛下快回去吧,朝内事务繁多,别再误了什么。”
    楚浔坐在她榻边,轻叹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晨起时将你藏进骄撵里。”
    “还是算了,臣妾可没胆子光天化日下从您的圣驾里出来,那可是杀头的大罪。”雨露捏着他衣袖一角,小脸仍是白的,却还笑着劝道:“陛下该回去了。”
    “也罢,”楚浔瞧了眼她榻前的两个丫头,起身后仍瞧她神色,不放心道:“叫太医来瞧瞧。”
    “知道啦。”
    她颇为不耐烦的样子,摆摆手催他快走。
    玄衣的最后一片衣角自殿内消失前,楚浔又回头瞧了她一眼。林雨露捧着茶盏,两条腿弯曲着竖起,戴着金铃镯的足点在榻沿,歪着脑袋与他对望,眸光含笑。
    午时的日光自花棂窗透进来,空中粉尘摇晃,楚浔忽觉自己已经许久没见过她这样子。看似乖顺地长在他后宫的某一角,却不扎根泥土,在众多招展花枝间,永远是含苞待放着的。
    是他唯一想养开的那一朵。
    暖玉阁的人少了许多,她进来时趴在他肩头望过,竟只有几个眼熟的宫人在扫洒。
    雨露见他走远,忙坐好,迎上侍书和画春的手,问道:“这段时日宫里如何?”
    “姑娘走后第二日,陛下就让御林军看守暖玉阁,不许人进出,一日叁餐和用度都是递进来的。”画春又给了添了盏茶水,眼圈的红还未消退,跪下趴在她膝头哭:“陛下亲自带人搜宫,我们跟着您,就没见过陛下那么骇人的模样………”
    想起上元那日,林雨露也有些后怕,又倏然记起楚浔那时身上恐怕还是带着伤的,脸色怎么都不会好看。
    “起初陛下只叫了我们两个走,叫知道什么便说什么,”侍书回想起那日也还惶恐着,跪在她身前小心翼翼道:“见我们不说,便只问了‘香雪’,奴婢怕那东西拿给太医验过只会更不妙,便将它的药用告知了陛下。”
    见她要叩头,雨露忙拉起她,宽慰道:“不必这般,你最是稳重,不算行错,当日是我走得太急,还撇下了你们。”
    香雪的药性实在上不得台面,也不知楚浔听了作何感想。
    “后来每日都有宫人被带走,有些回来了,有些再没回来……”
    “暖玉阁封了之后,有几位娘娘本想来瞧瞧您,但御林军守得严。春猎这个月,陛下不在宫里,自然也没什么事,只是各宫各院都已在猜测——”侍书的话头止了,无奈笑了笑。
    雨露心头一怔,忙问:“说就是了。”
    “想是流言不假。”
    想起楚浔将人抱回来时的样子,侍书心下思付着,这两人的矛盾恐怕已解了大半,便问道:“您可是真与陛下同去了上林苑?”
    哪有这么巧的事,即便是并无证据,可大抵是她在后宫时受宠太过,宫人们闲来无事你一言我一语总是能猜得半真半假的。但流言也只是流言,即便是传出了后宫,也没人能证实。后宫的人知晓舒嫔有多受偏宠,朝臣却还没相信他们那位不肯立后又少踏足后宫的陛下有带人同行的一日。
    还是楚浔从前的性子太深入人心了。林雨露忍不住笑,心想,楚浔这般冷傲惯了的人,要让众人相信他有一日能为位后妃数次越礼,还得些时日。
    “画春,替我拿套里衣来。”
    收回思绪,雨露吩咐过,便起身解开腰间系带将襦裙褪下。昨夜那件衬裙透了被扔掉,楚浔临时着人去寻的里裙并不合度,她系带束得紧,勒得难受。
    换了套自己的里衣。
    林雨露略显紧张地系着衣带:“好像小了。”
    想想这一个月的日子她藏在御宿苑每日吃着皇帝的天家饭,睡皇帝的龙榻,还早晚喝着补药,不丰腴才怪了。她有些恼羞成怒,又叫画春去拿了套宽些的,心道幸好回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重做几身衣裳。
    换了套寝衣,她正与画春和侍书一起坐在榻上讲话,廊外便传来略沉重的脚步声。
    殿外宫人朗声禀告。
    “娘娘,陛下着人送了只赤狐过来。”
    “陛下嘱咐您,说这赤狐虽已驯了些时日,但到底还有野性,您解闷便好,万不可被伤着。”
    雨露眼睛一亮,忙跳下床,招呼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快来,那小狐狸可漂亮了,总算是还回来了!”
    宫人将那木笼子放下,里面的小红狐狸仍昂首挺胸地蹲坐着,抬起爪子在笼子上抓来抓去,嘤嘤地叫了一声。
    送狐狸的侍卫又说了几句,见这位舒嫔娘娘光顾着逗狐狸,听不进去,便无奈向她身后的丫头嘱咐一遍才离去,回金銮殿复命。
    高座之下,几位太医正翻着旧年各地的医案,忙得手忙脚乱。纸页翻飞的声音里,龙椅上的帝王提着朱笔批堆迭起来的折子,想在明日上朝时将事情理完,只怕今夜无法好睡。
    听见那两名侍卫回来,说已送了过去,他紧绷的神情有片刻松动。
    其实并非是没招数将那狐狸驯得更乖顺,但他瞧着那只小狐狸,便觉得不该如此,只是不叫它太野,抓伤她或是惹了她不舒坦便好。
    狐狸嘛,本就是野性十足的动物,不必被驯得多么听话。
    只她开心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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