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花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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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宫只有最深处的殿阁点了烛灯,未掩的高窗之外是荷花小池,粼粼水光映着弯月。两处宫门都有禁军把守,楚渊倚坐在窗边,透过翠竹缝隙间往外看,还能瞧见一队禁军捏着腰间佩剑巡逻。
    行宫离内阁议事的地方很近,是先帝还在时特赐。他上回回来还是雨露刚入宫不久,此后世事变迁之快,同当年他跌落高台一般。
    这里还留着的宫人很少,且都只是洒扫,眼下更是守着殿门的人都没有。宫内一应事务一日内被安排妥当,楚浔直至此时才来,踏进殿门,便一眼望到他。
    “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楚渊嗤笑一声,折扇被转了个圈抛到半空,又稳稳落归手中,并未回头看他:“能闲散几天也是好的,等叁哥从南海回来,恐怕要忙起来。”
    他一向聪明,纵然今日无故被楚浔诏入宫,又还没见一面便被禁军送来行宫,只一个时辰,瞧见行宫内宫人尽数被调遣,又被重兵把守,便已明白大半。
    楚浔瞧了他背影几息,迈步过去,倚靠在落地长窗的另一边屈膝坐下,望向小池中的一朵朵四色荷。那是翠盖华章,整个皇城也不过楚渊行宫这一处有。
    “外面如何?”
    “流言四起。”
    不过是猜测楚浔怕他称自己离京起乱,又不敢拿他如何,所以只能将其偷偷软禁。好在他们二人兄弟阋墙的戏码上演得够多,如今一朝作假,足够骗得住人,让楚玥有机会动手。
    与其让楚玥自己寻机会起势,不如请君入瓮。
    “流言……”楚渊侧头望向他,笑道:“还不是皇兄授意?就不怕臣弟也借一回长姐的‘东风’掀翻了天?”
    “若真到那一步,朕倒宁愿是你把她踩下去。”一日殚精竭虑,到此时松懈下来才觉乏累,楚浔收回望向那池中荷花的视线,虽语调淡淡,话却是沁着寒意:“江山落不到她手,至于你——”
    “选条聪明的路。”
    楚渊抬手轻叩窗格,目光透过深深夜色不知望向什么,轻声呢喃:“怎样算聪明?”
    楚浔忽而忆起南叁所旧事,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说过“五殿下是最聪慧的皇子”,可他聪慧如斯,还不是同自己一样被楚玥算计,忽觉释然:“小五,长姐要你死,皇兄倒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已过戌时叁刻。
    还有一日便要离京,金銮殿还有一个他恨不得半步不离的人在,楚浔起身时抬手重重按了下他肩膀:“折子会叫老叁派人悄悄送来你这里。”
    “你若对她有半分悔意,”他声音更沉下几分:“宫中纵使天翻地覆,露儿都不能有闪失。”
    话已尽。楚浔不再看他,也未等回应,转身大步离去。
    廊下一队禁军齐齐半跪行礼,铁胄摩擦出冷响。
    殿门开合之间,烛火被风吹得晃了晃,将灭未灭。
    舒妃娘娘已经被接来金銮殿住了两日。
    宫内宫外的事,楚浔都和她商量了个遍。
    他回来时,林雨露披着罩衫倚在他龙榻上小憩。已是夏末,内室冰鉴且还是添满的,但孕中的人体热,林雨露将长发挽得利落,身上也直一件单薄的寝裙,雪肌上仍生出层香汗。
    她这两日跟着劳神,许是听着了他入殿时宫人的请安声,迷迷糊糊地半醒过来,仍阖着眼。却已感觉到那人靠近,又捏了榻沿上那柄桃色的纱绣团扇,不轻不重替她搧风。
    随扇而来的风带着他身上御书房的沉水香,林雨露又眯了一会儿,才忽地抬手按住他手腕,缓缓睁眼:“楚浔,我有桩事想问你,你老实告诉我。”
    楚浔捏着团扇竹柄的手微顿,终是颔首。
    “‘香雪’是不是有问题。”林雨露扶着腰微微起身,手虚搭在隆起小腹上轻轻捏着纱裙,虽是问句,语调却像是已暗自肯定过:“前些日子你将太医都叫来,是不是因着它?”
    她本就聪慧,性子又敏感,什么事只窥见端倪便能猜得七七八八。楚浔迟疑的一息,已让雨露颦眉。
    他沉默时,林雨露已顺着自己所想,越猜越深,抚在小腹上的手一阵发紧,颤声问:“你说已故的莲太妃才是第一位用了‘香雪’的人,她是难产血崩而逝,那——”
    “未必。”楚浔蓦地打断她的话,不叫她继续深想,凑近些许,抬手覆在她手背上。他心底一直很慌,但知晓若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只会惹她更害怕,于是故作冷静地宽慰:“只是有些麻烦。”
    她静静望向他,一双总似含着水的杏眸在此时清凉得惊人,仿若能看透他竭力维系的平静之后,是多大的“麻烦”。
    楚浔的手掌在她手背收紧,像是连带着那小小的生命一同护下。他忽然倾身,将额头抵在她肩上,声音闷闷地传来:露儿,别问了,你信我。
    这般反应,已给了她最坏的答案。
    “好,”林雨露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头看向两人双手一起护住的小腹,轻声问:“我信你,但我也一定会救下自己和孩子。”
    “等我回来便好。”不想她有着身子还继续深查忧虑,楚浔无奈轻叹,在她颈肩处啄吻几回,“别轻易去探查楚玥,她如今太危险。”
    林雨露忽然觉得楚浔眼下十分不讲道理。
    他筹谋至此,做得已是最危险的事,分明这般信任,把宫中一切都交于她手,却又不肯让她自己去做些什么。像造了金丝笼,将她如鸟雀般关在里面,一点风吹草动便恨不得将笼子都砌上金砖,将她彻底封死在里面。
    “不彻查她的动向,纵使有所设防,若真等她逼进宫,万一——”将那两个字咽下去,林雨露将他从自己肩头推开,颦着眉,颇为不悦:“你既要我替你坐镇,如何行事,我会细细考量。若不是眼下身子重,肚子里揣的比自己还金贵,我能做得更多。”
    她话音未落,楚浔神情已变,眉间凝着隐隐得愤然,深不见底的凤眸涌起一阵惊诧。这才发觉这么久以来,他竟没察觉到她这般危险的心态,后怕得厉害。
    “孩子比你金贵?”他倏然间将覆在她小腹的手掌松下来,捏住她下颌的几指收敛着力气,语调沉重:“林雨露,可是朕平日言行,让你生出如此荒谬的念头?”
    “不,不是。”雨露摆摆手,握向他手腕,出言解释:“臣妾一时口快,只是……唔……”
    突如其来的亲吻将未说尽的话吞没,楚浔俯身封住她的唇,吻得又急又重。他松了钳制着她下颌的手,滑到她后脑,五指插入她松散的发丝之中,将林雨露牢牢制在怀里,唇舌交缠着愈吻愈深。
    她解释的话还未说完,惊得眸光颤动,抬手抵在他胸膛想将他推开,挣扎着从他的吻中脱身,喘息着继续道:“于我而言,自己同孩子一样金贵,但于您和大楚,皇嗣本就比一位妃妾重得多……”
    被推开后,楚浔本想听她好好解释,没想到得到的答案竟不比方才的话好多少。雨露正望着他等他点头,那神情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能得到他的认同。
    他心底便更疼了几分,喉头微动,垂下凤目,决然般直言不讳,字字沁着寒意:“你可知晓,初闻此事时,朕心底在想什么?”
    雨露懵懂地眨眼。
    楚浔直觉此时要纠正她的心态才最重要,于是也不怕吓着她,沉声继续:“若不是已过了头叁个月,只可引产,便亲手陪你喝一滑胎药。”
    林雨露浑身一僵,接着撑在榻上的手向后挪,头一次发觉眼前人果真是位心狠手辣的皇帝,而非寻常百姓家的夫婿,竟宁愿亲手杀掉她腹中的亲生骨血。
    “你没有半句说得是对的,林雨露。”
    瞧出她有些怕了,楚浔有些心软,可回想她方才自以为满分的回答,还是蹙着眉个个纠正:“于你而言,自己才该是最金贵的,于我,你更是重过孩子,于大楚——”
    “你会是我的正妻,是皇后亦是国母。”他指尖轻轻点在她隆起处,低垂眼眸,缓缓说:“我很爱咱们的孩子,但他没你金贵。从前不明白,就从现在开始记住这些。”
    没有一次比这一回更让楚浔明晰,他不能任由这个女孩在自己掌中继续自由生长,不能只为她遮风挡雨,还要成为引导她花枝的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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