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干活

    落日前的基地，远处仅有的几块粮田地上人影斑斑。
    几个本地的老农正蹲在田垄旁，有的提着锄头，有的扶着犁柄。田埂边站着个皮肤很白的女孩，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她手里拿着一把浅绿色的播种铲，将小铲在翻过的地皮上轻轻划出一道浅沟，再用手指小心地捏起几粒小麦种子，均匀地撒进去，最后覆上一层细土。
    十月中下旬是播种冬小麦的时节，所用的是“条播法”，不用机械，全凭手工在田垄上划浅沟、撒籽、覆土、踩实。
    夏夏只负责最轻的几个步骤：撒种和轻覆土。用的力气不大，是村民们临时教的，刚好适合她这样没干过农活的小女孩。
    卡尔的红毛也极为显眼，混在村民中间，看上去干劲十足，实际上在那边装模作样地拿铲子搅土，撒种子时故意撒得一团糟，还不忘凑到旁边人耳边低语：
    “……所以你说，那颗子弹真的就只有一个指甲大小？操，变态啊，那坤哥中弹的地方，是不是也只有种子这么大？”
    他说完，目光朝那边一飘，正好撞上归来的男人那不带情绪的眼神。老大居然回来了，卡尔立刻心虚地把手里的铲子往地里一插，低头继续装忙。
    “坤哥，早上你吩咐的我都准备好了。”看到周寅坤和老韩几人回来，阿耀走上前。
    男人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阿耀顺着男人那视线一直看过去，于是主动说道：
    “周夏夏说要找点事做，就自告奋勇跟村民们一起种田。”
    “她吃饭没？”男人问。
    “吃了。不过可能因为联系不到外婆，有点伤心，吃得不多。”
    “我借她手机打了个电话，让她跟外婆通了话。”
    周寅坤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已经落在那片白色身影上。
    “聊什么呢。”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近，扫了卡尔一眼。
    卡尔正凑在夏夏耳边叽叽喳喳，一扭头吓了一跳，立马改口：“聊……聊空气真好，种田真健康。”
    “你很闲？”周寅坤冷声问。
    卡尔一听就知道完了，立马站直：“老大，我是消息都放好了，才顺便来陪，哦不，保护小夏夏。”
    “很闲的话，正好今晚塔利班那边会安排来几个士兵，明天开始你培训他们操控无人机。”
    ……
    卡尔垂着头被赶走了，周寅坤才拉起女孩，“周夏夏，一双手就这样糟蹋，还想不想拉琴？”
    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看着，夏夏尴尬，连忙抽回手，在身上蹭了蹭泥土，才小声说：“大家对我很照顾，我就也想帮大家干点活。”
    周寅坤忍不住想笑，小兔居然愿意帮自己种地。不过，现在这年纪就应该好好学习，干活赚钱的事，以后再说。
    他拎着人回屋檐下坐着，递茶杯给她。
    “今天有没有多喝水？”
    男人盯着她的嘴角和喉咙，被他欺负了一夜，应该要多补水才能消肿、好得快些。
    女孩点头，“有的。”她捧着杯子，里面是泡好的藏红花茶，在阿富汗极为珍贵，一般只用来招待贵宾，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周寅坤看着夏夏喝完一杯水，又给她续了一杯。
    “明天让阿耀给你拿个手机。”
    他看了她一眼，又问：“除了手机，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
    夏夏端着水杯肩膀一顿，能感觉出来周寅坤心情很好，其实，自己在这找着事情做，的确是要等他回来，和他商量一件事。
    斟酌片刻后，她开口：“我……”
    女孩紧张地喝了几口水。
    “之前我拍了些照片想给外婆看，可手机坏了……刚才打电话，外婆说她那部也不太好用了。如果可以，我想给外婆也换一部新的。这样她也能给我发些照片……”
    夏夏说得诚恳，也有理有据。
    “没问题。”
    周寅坤点头，目光宠溺。
    “过来，给你准备了惊喜。”
    他拉着她走进单独的一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中间摆着个被黑布盖住的铁笼。
    那铁笼很大，足以横着摆下一个人。
    黑布深得诡异，夏夏脚步顿了顿，一瞬间，脑子有点混乱。
    可能是因为心虚的缘故，自己在乎几个人名，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她想到了一堆可能，都是不好的。
    女孩喉咙发涩，尽管刚才喝了很多水，但此刻舌根还是干的。
    周寅坤走上去，伸手掀开了那块布。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笼子里顶了上来，琥珀色的眼珠圆亮湿润，身上的绒毛刚刚长齐，后脖子被提着，正不满地发出几声绵软的嘤叫。
    是只白色的小虎崽。
    周寅坤说得轻描淡写：“养着玩吧。”
    送小兔一只宠物，这个想法，其实算起来已经是第叁次了。
    第一次是在清迈，知道她喜欢动物的时候就起了念头。但后来两人闹了点别扭，他一气之下作罢。
    第二次，是两个人正闹别扭时，陈悬生点醒的。他说，“别老用她最讨厌的手段控制她，反过来，让她离不开你，不是更好？”
    那时候他没正面答应，但心里已经盘算起来。小兔要上学不能生孩子，那就暂时一起养只宠物代替，只不过还没等开始，枪战又打了起来。
    今天是第叁次。
    不过，这次是没有任何目的，也不是为了算计她什么，只是她喜欢什么，他就给什么，单纯想让她高兴。
    夏夏整个人被定在原地，后背上还有刚才一瞬间被吓出来的冷汗。
    她没想到，笼子里的不是恐吓，而是一个……礼物？
    小虎崽被男人放到地上，立刻开始眯着眼舔爪子，舔完也不跑，就到处抬着头小声叫着。
    “它……是不是饿了？”夏夏好奇地打量着。
    周寅坤弯腰，从一旁的保温箱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几块鲜牛肉，肉切得不大，颜色极红，带着保鲜的冷气。
    “放在手心，慢慢给它。”
    他说着，把一块肉递给夏夏。
    小虎崽正打着哈欠，脑袋上的浅褐色花纹一皱一松，挤成一团又散开。它看见肉，立刻警觉地瞪大了眼，脑袋跟着肉的方向前后晃了晃，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
    夏夏眼睛瞪的几乎和它一样大，虽然是小虎崽，但那张嘴随意一张就比她整个手都宽。她是喜欢小动物没错，这个小虎崽也确实可爱，可她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老虎，她实在害怕。
    肉还没喂出去，她脑子里已经自动开始想象手被一口咬下来的画面了。
    “我……”女孩声音发抖，身子没动，眼神却已经开始找后路。
    周寅坤看她那副小兔子见了鹰的模样，笑得一声不吭，故意抓起她的手就往前送。
    女孩吓得整个人往后缩，想抽手，却被他握得稳稳的，动也动不了，眼看那只虎头就要凑上来，她吓得直接闭上了眼。
    冰凉的鲜肉块压在掌心，下一秒，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热气扑在指尖。紧接着，一股微微粗糙的触感轻扫而过，那种冰凉与灼热交错的感受一同消失，仿佛一瞬间都是错觉。
    她睁开眼，手还在，手指完好，连点口水都没有。小虎崽坐在地上，嘴巴一动一动地吧唧着，吃得正香，吃完再次看着她手心，似乎还要第二块。
    “看你那点出息。”男人在一旁笑，嗓音带着惯有的调侃，又隐隐透着宠。
    他低头看着她，女孩眼角微红、眼尾泛着水光，明明吓得要哭，却还鼓起勇气不松手。
    “来，”他又递给她一块，“自己试试看。”
    夏夏接过第二块肉的时候，手还是有点抖。可比起刚才那副闭眼等死的样子，现在好歹撑着睁开了眼，仔细看着小虎崽的每一个动作。
    她慢慢蹲下，学着周寅坤的样子，把手平平地摊开，掌心朝上，轻轻递到小虎崽面前。
    小虎崽仿佛懂了似的，歪着脑袋凑过来，鼻子先在她手心嗅了嗅，然后才低头舔了一口。
    那一下软软的，湿湿的，温热又粗糙，女孩下意识抖了一下，本来是紧张到极点的情绪，在那一口舔过之后突然松了下来。
    周寅坤站在旁边，看着她眼里慢慢亮起来的光，女孩弯弯的嘴角像一把钩子，好像要把他拉走了。
    他手指微攥，强忍下去亲她的冲动，忽然就开始庆幸，还好自己没提前送，也没用这个去引诱或者控制她。
    他沉了沉声：“以后你多一项任务。”
    “就是照顾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