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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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浮玉坐在诊疗手机里,第7次调整沙盘里的松塔位置。
    对面司尔年观察着,钢笔尖在记录本顿了顿:罗小姐似乎对秩序感有特殊执念?
    只见她将最后一个图标摆正,然后轻轻牵起一抹笑:讨厌失控罢了。
    罗浮玉还记得昨天高挚对她再次提起去看心理医生时,她极力忍耐着怒意。
    罗氏每天经手的现金流够建十所心理咨询室,高总觉得我该腾出哪个时间段,跟陌生人剖析怎么把亲叔叔送进监狱的心路历程?
    耳边传来重物落地声,罗浮玉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把昨晚和高挚的那段对话当着医生的面脱口而出了。
    “比起不受控制,罗小姐似乎更畏惧失败。”只见司尔年笑着拾起滚到脚边的钢笔,“很多人都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失去掌控了才会求神问卜,想借用神明的力量抵销失控带来的挫败感。”
    真皮沙发残留着上一位来访者的余温,罗浮玉的珍珠手包压在《梦的解析》上,案头的书页已卷起毛边。
    她盯着封皮上的作者名字片刻,笑了一声:“我原以为今天来要和心理医生大谈童年创伤和mommy  issue......”
    司尔年知道她在故意提起心理治疗的刻板印象,也不恼,拿出一支钢笔在文件夹上写着什么:“看来罗小姐的失控感还在于不管干什么都秉持着‘不打无准备的仗’精神,不过也是,如今的道人们都涉猎广泛.......
    “不过,阳明心学里有个观点是‘不要让心受力’,意思是还不到结局的时候,就用自己发散性思维去预设一万遍最坏结果,也折磨了自己一万遍。
    “等到真的以坏果结束了,仿佛那才是‘得偿所愿’了。
    “可惜这不是直觉准,是罗小姐你,很擅长制造悲剧。”
    罗浮玉敛了散漫的眉眼,开始竖起惯有的防御姿态。
    她素来喜欢让下属揣度自己的心意,但不代表喜欢他们猜到心思后还明晃晃地摆上台面。
    搬回蟾宫后,看上去远离斗争危险,可同时也远离了权力。
    比作古时阴晴难定的帝王,像程择善那样心照不宣的大臣,或者像小唐那样偶尔稀里糊涂但是判断精准的近侍才是能在她身边长久的人。
    高挚从来不属于这两类人,少年成长环境给他染上了“卑从骨中生”的基调,如果说撕开病人伪装是心理医生直言的特权,那么高挚的沉默寡言也是一支挑破罗浮玉面具的木簪。
    钝感,却也带着触手生温的圆滑。
    都说至亲至疏夫妻,她这些年对高挚的相处态度总是热一阵冷一阵,失控感随着她得知青岩推演的卦象后愈演愈烈。
    她给那场流产预设了过敏、借寿的前提,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她主动选择的结果。
    心痛产生幻痛,那一片片止痛药也是她为了逃避和亲人斗得两败俱伤的现状,以及对于那些卜卦批命无能为力的自我投射。
    或许是这个年轻医生身后背景墙上的学历证明太过权威,又或许是最近“嗑药”误人精神的破罐破摔心态,罗浮玉凝视着医生袖口的贝母扣,想起了青岩子常年上身的那件青灰色道袍。
    罗浮玉不由自主地开始向第二个男人慢慢描绘自己有记忆以来的人生轨迹。
    司尔年维持着一个优秀聆听者姿态,走过她的七窍,最后看见那颗兰城传言里”罗氏有女,智多近妖”的玲珑心。
    罗小姐二十岁就获取别人究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成就时,有想过今天做了幕后人的这个结局么?
    当年在董事会上舌战群雄的锋芒,此刻被某种更尖锐的东西刺破铠甲。
    罗浮玉想起今日早晨道童们踩着春泥往蚕室搬运桑叶筐的场景,她微微一笑反问道:司医生见过蚕农怎么煮茧缫丝吗?滚水里走一遭,才扯得开那些作茧自缚的蠢物。
    但罗小姐不是蚕,是执刀分茧的人。
    司尔年沏茶的手势带着老一辈知识分子的优雅:如罗小姐所说,五岁就开始学《九章算术》......背得过圆周率后五十位吗?
    罗浮玉怔了怔,忽然嗤笑出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数字像蚕丝般从记忆深处抽离,她回想起在父亲重症病房外等待着医生宣判死亡的那个夜晚。
    白天她还在处理一项并购案,坐在冰冷的走廊里,她在心里和自己玩数字游戏。
    七位数字开方,无休无止。
    回忆与现实里的雪松香纠缠,司尔年转而指着沙盘里歪斜的模型问道:罗小姐小时候玩过办家家酒吗?
    玩过,一般我扮静虚子,我师弟扮香客。她将手上塑料模型扔进沙盘,“然后他的布娃娃用来当祭品。
    司尔年思索片刻:“听起来,罗小姐也是有信任的同龄人的。”
    窗外的天光穿过百叶帘将诊疗室割裂成明暗交错的棋盘,罗浮玉不知道被哪个字刺激到,忽然抓起大把沙子打乱整个沙盘。
    无奈之举罢了,毕竟不会带团队,那就干到死。
    诊疗结束回到蟾宫,罗浮玉倚着紫檀案核对竹山径茶山改造的预算报表。
    青瓷盏里的明前龙井早已凉透,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绣的北斗纹,忽然听见廊下传来儿子踩着雨靴踢水花的笑声。
    姆妈!看我捞的蝌蚪!
    罗观承举着玻璃罐冲进经阁,军绿色雨披下摆甩出的水珠在青砖上洇开墨梅。
    高挚握着伞柄紧随其后,西装裤脚沾着泥点,眉宇间却漾着难得松快的笑意。
    罗浮玉搁下狼毫笔,腕间沉香珠擦过儿子冻红的鼻尖:道童找了一下午,倒叫你截了先。
    这是爸爸在观鱼亭捞的。小儿献宝似的将罐子举过头顶,黑琉璃似的眼珠映着母亲案头摇曳的长明灯,对了,小程哥哥说等蚕宝宝吐丝,就给我做条领带。
    罗浮玉恍若未闻,只是拨弄着陶罐里游弋的蝌蚪,忽然将手抽出,冰凉的指尖贴上儿子脖颈,母子俩闹作一团。
    高挚接过道童递来的热毛巾,指腹拭去妻子眼角晕开的倦色:竹山径的土壤改良方案批了,叁叔公旧部安插的钉子今早递了辞呈。
    调笑被雨打芭蕉声揉碎,她望着玻璃罐里摆尾的小生命,恍惚看见七岁那年缩在叁清殿角落的自己,也是这样攥着青岩师叔给的蚕茧,听她说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偈语。
    夜间,蚕室的白炽灯亮如星子。
    罗浮玉正对着监控仪出神,雪白的蚕群啃食桑叶的沙沙声里,她忽然伸手捉住一只试图“越狱”的幼蚕。
    蚕农都知道沾了人气儿的蚕不肯作茧的......
    高挚将温好的桂圆茶塞进她掌心,解救了那只白胖的小蚕。
    罗浮玉望着他掌心里蜷缩的蚕宝宝,挪开视线:明天让程择善把竹山径修复后的生态报告送来,蚕室也要升级实时监控系统。
    突然想起自己在临走前,司尔年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活过了春天的罗浮玉,其实从未走出过云虬洞的晨钟暮鼓。”
    罗浮玉微微笑了,内心的症结似乎得到了一点回应。
    “高挚,我们还没给观承补叁岁的生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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