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夜

    “和官兵打，真的假的？”
    “有据点的时候都打不过，现在，能行吗？”
    明霜听到背后压低声音的议论，冷冷的脸上毫无波动：“不愿去的，自可离去。同去的，我也不会送你们上绝路。”
    她回头，眼中空洞而死寂：“至少，想想你们一同出生入死过。”
    水贼之中龙蛇混杂，被官兵打散后各自为政，打家劫舍者有之，越深已经收拾过了一批；流离失所者也有之，越深有了钱后也没忘了他们。
    泥鳅掂量着越深之前留给他的钱，说道：“咱们得对得起金子啊！”
    “就是前面了。”明霜忽然命令停下。
    一群没贼胆的水贼立刻散入灌木丛，偷偷观察。
    韩肃的队伍比想象中行进的慢，一天一夜，也未曾抵达下一个城镇，此刻黄昏时分，正在郊外驻军。
    明霜猜测，是遭遇了肖家旧部的阻击。
    果然，有人低声喊：“那有几个笼子！”
    在他们队伍的中心有十几个一人高的囚笼，当中关着几个老人，目光涣散，早没了明霜面前的精气神。
    正是肖家的几名旧部！看来他们终究还是敌不过有备而来的韩肃。
    当中晋升一两名精神高昂的，可惜铁索加身，能做的只有叫骂。
    “忘恩负义的禽兽！将军苦心栽培你们，却原来是养了白眼狼！”
    “难怪将军私下的谈话会传到皇帝老二耳朵里，是你那狗主子，韩玄理出卖他！……呃！”
    话到一半，一股无形劲风狠狠击中了他，暴怒的声音随着喷血戛然而止。
    韩肃收回拳头，抬起刚刚说话者无力低垂的头颅，溅上血的脸毫无波动。
    “议论陛下的话是肖重越亲口说的，义父只是顺势请他挪挪位置而已。瞧，你们连我斗不过，任凭你们占据高位如何服众？”
    说完，他手一松，任凭那老将的头颅无力垂下。
    “哼，兵者本是诡道，纠结手段正义，难怪自取灭亡！”
    灌木丛里，法外狂徒们瑟缩不已。
    “这人也忒狠了！拳头都没挨上，就把人打死了？”
    “还好水战的时候跑得快，遇上这货现在我都投胎了！”
    明霜怒喝：“安静！不要动摇军心！”
    韩玄理剿灭水寨的战争是明霜暗中出资的，对方的雷霆手段正是她决心相助的原因之一。
    没想到，也有要面对这份狠辣的一天。
    好，兵者诡道，你说的。
    夜半，韩肃军中忽然叫苦声连天。
    这支队伍是精英，但人数不多，竟有三分之二的人倒地不起！
    韩肃屏息运功，发觉身体里有股异动的气息。他立刻运功，将一股毒气逼出体外。
    看着满地打滚喊痛的随从，他大步冲到水源处，沾了一点放到鼻边。
    “在水源里下毒？手段挺歹毒嘛。”
    他冷笑，拔刀四顾，周围的灌木萧疏清冷，风声簌簌，却夹着细微人声。
    “明小姐吗？追得倒是很快。”
    他提刀向灌木逼近，已经隐隐看到树丛后的纤细的人影。
    “多谢你帮义父获得军工，作为酬谢，我可以把你和越深埋在一起。”
    忽然，背后一支支燃烧的短箭破空飞过，营寨冲天火起！
    什么？不止明霜一个人？她哪来的帮手？
    来不及想这些，韩肃大步冲回营寨，只见几座小帐篷瞬间别火舌吞噬！
    好快的火，说明不仅有火源，还有助燃的油。
    亏他们能在仓促间准备这许多。
    “江湖老手啊！不过全是些下三滥的伎俩！”
    他看到十几个人射完箭便跑，散向四方，难以一网打尽。
    “还不去追！站着等我杀你们吗？”他恶狠狠地对仅剩的几个不曾中毒的手下怒喝。
    “不行，马全都跑不动了……”
    手下瑟缩地指着不远处：马匹叫得有气无力，蹄子无力地乱踢。
    “粮草里也下了脏东西。头儿，怎么办？”
    韩肃一巴掌打出，那手下倒地，吐出一颗牙。
    “只会问怎么办，要你们何用？”
    他把目光投向黑暗中，再不掩藏阴狠：“小花招层出不穷啊，明小姐，小看你了。”
    “把笼子里的老东西都杀了！看她后不后悔！”
    “可是头儿，这些逆贼是要交给大将军处置的……”
    韩肃默不作声地斜睨一眼，那手下立刻去办了。
    哪知，才提刀靠近囚笼，忽然响起闷哼。
    那手下仰面栽倒，大睁的眼睛里满是不相信。
    随着血液喷溅而出，韩肃才看到手下的胸膛上插满飞刀。
    哼，方才火起时有人趁乱给死囚送东西了。
    囚笼里，已经被折磨得有气无力的肖家旧部发出嗤笑：“江湖贼子的小机关还挺好用，就是忒细致，弄坏了不好修啊！”
    “再来啊！看是你的拳头快还是我的暗器快。”
    当然。
    她有钱，那群水贼有门路，重金快马买来的暗杀机关，杀人自然利索。
    至于修不好？没关系，猜她买了多少？
    韩肃挥退剩的不多的几个手下，他的脸冷若冰霜，心里却难掩急躁。
    分明自己才是执刀的，却在持续被削弱力量？
    像大力打在棉花上，越来越疲劳，但是无能为力。
    火光里，明霜慢慢现身，苍白的脸色在火色中艳丽又恐怖。
    “谁让你杀了越深呢？我有的是办法，让这种折磨永无尽头！”
    韩肃心中升起暴躁的念头：必须让明霜死在这里，否则永无宁日。
    他怒喝一声，飞身挺刀劈下，势如破竹。
    冷刃的寒光映着明霜的眼睛，她不避不闪。
    这个瞬间，她手指松开，火折子坠落在地，火星顺着铺设完毕的硝石飞快前进——
    韩肃闻到了不祥的气味：火药？
    不可能，如果明霜要引爆火药，那她自己……
    他看到明霜嘴角漫出的释怀的笑，忽然意识到，她确实要这样做。
    “你疯了！”
    明霜微笑闭目：“能送你上黄泉，值！”
    逼他愤怒，逼他到绝境，让他急躁地踏入陷阱。
    这才是最终目的。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他死了最重要！
    不能让越深委屈。
    爆炸声起，火光冲天，吞没了韩肃和他的惨叫。
    明霜只觉得耳中轰鸣，热浪几乎把她扑倒。
    她等着剧痛，等着失去知觉。
    但是没有。
    她觉得一股大力把自己扑倒，热风卷起泥土，像落石一样打在她身上，照样把她打得七荤八素。
    在耳鸣中，她隐约看到一张忍痛坏笑的脸，血滴从他身上各处漫出。
    “明大小姐，你真是……闯祸只闯大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