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

    白色的水蒸气从细密的水雾中蒸腾而出，仿佛在男人深刻的五官上蒙了一层柔和的薄纱。
    楚晚秋总觉得有些看不真切，于是又凑近了些。
    注意到她的目光，宿展轻笑道：“还想要？”
    楚晚秋只迟疑了一秒钟就又想吻上去。
    宿展却微微偏了偏头，把花洒拿下来放到她手中：“不是还有别的事吗？”
    “别的事？”楚晚秋被他这话说的一愣，旋即想起两人先前进行到一半的对话，“你愿意告诉我了？”
    宿展摇摇头：“那些事不是我一时半会儿能讲清楚的，比起告诉你，我觉得让你看到会更好一些。”
    “看到？怎么看？”楚晚秋不解。
    宿展沉吟片刻，轻声道：“我不确定这个方法能不能行，但或许可以试一下。”
    从浴室出来已经是深夜了，折腾了一晚上，两人此时却都没什么困意。
    “稍等。”
    宿展体贴的端来了两杯蜂蜜水，转身进了房间。
    楚晚秋坐在桌前，双手捧着杯子抿了两口，随即开始头脑风暴。
    她总觉得宿展今天怪怪的。
    起初她以为他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好把记忆的事蒙混过关，但现在看来却并不是这样。
    如果一开始就准备帮她找回记忆，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才会做到这种地步呢？
    想起最后看到的淫靡画面，楚晚秋心跳又开始加速，但旋即心中又升起一丝不安
    ——明明之前还不愿意让她看到的。
    虽然他什么样子都很好看啦……
    思索间，宿展已经坐到了桌子对面。
    楚晚秋目光落到他手上。
    他手中拿着一副崭新的扑克牌。
    “这就是你的方法？”楚晚秋疑惑道。
    宿展却没有回答。
    他拆开封装，将整副牌拿在手中。
    接着，只见他右手拇指与中指轻轻一搓，整副牌如展开的折扇，流畅地滑入左手掌心，形成一个完美的半弧。
    手腕一翻，一张张牌如蝶翼般跃出，在指关节上轻盈地绕行一周，最后随着手指的一个收势，“唰”地一声严丝合缝地重新迭合为一副，稳稳躺在掌心。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不过瞬息之间，却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我们的开始，是在牌桌上。现在，我来帮你把它找回来。”
    宿展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
    楚晚秋盯着他手上的牌，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紧张。
    “还记得规则吗？”
    楚晚秋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很简单。”宿展开始发牌，“每人两张底牌，只有自己能看到。”
    他将两张牌推到楚晚秋面前，指尖在牌背上轻轻一点：“这是你的底牌，是你的秘密，也是你的底气。”
    接着，他依次在桌面中央排开五张背面朝上的牌，并翻开了其中的三张。
    “之后，会发出五张公共牌。第一轮下注翻开三张，第二轮一张，第三轮翻开最后一张。你需要用你的两张底牌，与桌上的公共牌组合出最大的五张牌来和对手比较，牌型大的一方胜利。很简单吧？”
    “确实不难。”
    楚晚秋看了看公共牌，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两张底牌。
    公共牌是红桃3、9，黑桃J，自己手上的则是红桃K和黑桃10，尽管她还不太懂牌型大小，但却本能地觉得她的牌好像不错。
    宿展同样看了自己的底牌，继续讲解。
    “规则的核心在于，如何利用公开的信息和你手中的底牌，做出最好的决策。而在这之间……”
    他微微倾身，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诱惑与危险。
    “如果你的牌型足够大，那么你可以选择跟注、加注。哪怕没有好牌，你也可以选择虚张声势。在玩家间，我们一般叫它偷鸡。”
    楚晚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像是欺诈？”
    宿展笑了，那笑容有些迷人：“不，这叫做心理战，愿赌服输。”
    “至于具体的牌型大小，”他将剩下的牌整理好，语气恢复了温和，“我们边玩边学。”
    “只有两个玩家，我们轮流坐庄，另一家只需要选择跟注或者弃牌，没有盲注和加注。”
    楚晚秋点点头：“那我要跟注。”
    宿展‘嗯’了一声，翻开第四张公共牌。
    ——红桃Q。
    “继续跟吗？”宿展声音中带着一丝微妙的笑意。
    楚晚秋抬眼看看他，面露迟疑。
    现在她手上已经有了9/10/J/Q/K的顺子，她直觉这已经算是不错的牌型了。
    但宿展的笑……会不是有了更大的牌？
    不不不，他也可能是在偷鸡。
    ——第一轮上来就要偷鸡吗？
    应该不会吧。
    她犹犹豫豫地正要开口，宿展却突然道：“顺子之上……”
    楚晚秋猛地抬头。
    他带着点恶劣的笑意，悠悠继续：“还有五张同一花色的同花、三张相同加一对的葫芦，四张相同加单张的四条，五张同一花色顺子的同花顺。”
    楚晚秋冷汗瞬间下来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显然是他知道自己的手里的是顺子！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教学，但也不排除他在故意诈她。
    她才刚想到这，只听宿展又说：“确实，我也可能是在偷鸡。”
    ……读心术吗？
    楚晚秋简直惊了。
    “你在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宿展依然笑的很好看，“这是不行的哦。”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道：“那么你要跟注吗？”
    楚晚秋心情万分复杂，冷静下来分析了片刻后，最后还是决定弃牌。
    她把手上的两张牌迭起，扔进了牌桌中间。
    如果是多人局，此时中间应该是个牌堆，但现在却只有她那孤零零的两张。
    “可惜了，明明你的牌不错的——”
    在所有人已经弃牌的前提下，最后剩下的一方将自动获胜，不必展示底牌。
    但宿展却两根手指夹着自己的手牌，反转手腕，展示给了她。
    方片3、6。
    算上公共牌也只能凑出个最小的对子。
    ……他竟然真的在偷鸡！
    楚晚秋磨了磨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再来！”
    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被彻底点燃。
    得益于身体的本能，几轮后楚晚秋已经完全熟悉了规则。
    从最初的长时间思考，到面不改色做出大牌，这样的变化她不过用了短暂的几十分钟。
    到最后，几乎在看到公共牌翻开的瞬间，她便能轻易算出赢面，从而做出最优的判断。
    作为她的对手，宿展同样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随着一轮轮过牌，她的思考时间在不断缩短，表情的控制也更加熟练。
    她逐渐熟悉了他的策略，会有意识的规避他的陷阱。
    到了最后的几轮，甚至已经可以主动使用话术诈他。
    宿展逐渐收敛了悠闲的神色，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时候了。
    他幽深的目光在楚晚秋身上停留一瞬，指间洗牌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变。
    修长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快速移动。
    几张牌的位置在他优雅而迅捷的手法下被悄然调换，不着痕迹地构成了两人初遇时那场对局中的牌序。
    宿展再次抬起眼，碧绿的眸子中已然带上了一抹孤注一掷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