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差劲

    074
    沉知微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声音被风吹得破碎。
    听到喊声，万俟朗朝这边侧头看了一眼。看清是沉知微冲过来，没有反应，又把头转了回去。
    沉知微冲到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时，万俟朗抬起手，慢悠悠地对着瓶口，似乎还想再喝一口。
    “你他妈给我放下！”
    沉知微好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她不是没脾气，但作为老板，她习惯于克制和冷静。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失态地对着万俟朗咆哮。
    下一秒，沉知微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夺过万俟朗手中的酒瓶，朝着人行道地面砸了下去。
    刺耳的碎裂声在夜晚显得格外惊心动魄。玻璃瓶瞬间粉身碎骨，透明的液体溅了一地，浓烈的酒精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巨大的声响让万俟朗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她依旧没什么大的反应，空洞的眼神茫然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干嘛呀……”万俟朗的声音轻飘飘的，平静得诡异，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就想喝点酒而已……你发这么大脾气干嘛……”
    沉知微看着她这副浑浑噩噩的鬼样子，就站在距离桥栏边缘不足半米的地方，再也忍不住，猛地伸出手抓住了万俟朗的手臂。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她强迫万俟朗转向自己，声音因为后怕而颤抖：
    “看着我！你告诉我！你一个人跑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死吗？啊？！还是说你顶着白头发大半夜站在这儿想吓死谁？”
    然而万俟朗并没有回答她，任由沉知微死死抓着她的胳膊，身体随着对方的力道微微晃动。
    “我是不是很差劲啊……”
    这声低语轻得像一片羽毛。
    沉知微胸腔里的怒火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只剩下心疼。
    “你……你胡说什么？”沉知微的声音一下哑了，所有指责都卡在喉咙里。她抓着万俟朗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些力道，但依旧紧握着，生怕她下一秒就会飘走。
    “你很好，万俟朗你听着，你很好，一点不差。”
    万俟朗并没有听进去这句肯定，或者说这句话在她此刻的世界观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为什么……为什么她们都要这样对我……”
    她们？陈最？还是幸恩西？沉知微无法确定具体指谁，她喉咙发紧，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该如何解释这其中的扭曲，充满了疑云，她无法在此刻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来安慰万俟朗。
    江风呼啸着，吹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
    过了许久，久到沉知微感觉万俟朗冰冷的身体在自己掌心下微微颤抖，久到她惊魂未定的心稍稍沉静下来一点。
    沉知微深吸了一口冷空气，她不能再让万俟朗沉浸在这种自我毁灭的情绪里。
    沉知微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她轻轻晃了晃万俟朗的胳膊，让她看着自己：“你的手机，我让人加紧修好了。”
    万俟朗眼神一凝，似乎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泡水的那个。”沉知微补充道，观察着她的反应，“师傅说，修好开机的时候，显示有消息。”
    “我没让师傅打开。东西都原封不动地给你保存着，你自己看吧。”
    她松开抓着的胳膊，从自己大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递给她。
    万俟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色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惨白，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她从沉知微手中接了过来，手机屏幕黑着，指尖刚触碰到屏幕，人脸识别启动，自动打开了。
    屏幕上的画面涌入她的眼帘。
    状态栏一排触目惊心的红色数字。
    未接来电：幸恩西10+
    未读微信消息：小西10+
    万俟朗愣愣的点开微信。
    [小西]  15:35：小朗？在家吗？
    [小西]  15:36：打你电话关机了，怎么回事？
    [小西]  15:40：看到回我，你还在睡觉吗？
    [小西]  15:51：你到底在哪？手机怎么坏了？
    [小西]  15:52：回话啊！我很担心你！
    [小西]  15:52：发生什么事了？求求你回我一句！
    [小西]  15:59：朗！你在哪里？！别吓我！
    [小西]  15:59：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什么出事了？！
    [小西]  16:02：我该怎么办……
    [小西]  16:02：你在哪里……回家好不好……
    ……
    字字泣血，句句惊心。
    这哪里是不辞而别，这分明是幸恩西联系不上之后，陷入了和她当时一模一样的担忧，她也在用尽全力地呼喊她，她也在害怕失去她。
    那个分手短信，根本就是谎言，是欺骗。
    “嗡——”
    万俟朗一瞬间有些耳鸣，她不是被抛弃的，幸恩西没有不要她。
    可是为什么后来会有那条短信？幸恩西又去了哪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让她情绪上头，连日来的身心俱疲和大量酗酒，再加上此刻刺骨的江风，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万俟朗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手机从她失去力量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万俟朗！”
    沉知微惊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但听起来却像隔着一层水幕，遥远而模糊。
    万俟朗想说什么，想抓住沉知微，但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她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沉知微扑过来接住她的脸，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