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杀了非术师，你也会被判死刑的，五条悟。
    而且就算控制好术式，只杀掉夏油杰，她也能断定五条悟一定会后悔，而且是无法挽回的后悔。
    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的百穗下意识就拔出了刀，准备拦住五条悟。
    远处的夏油杰似乎意识到了他们两个的动作，轻笑了一声，没有回头。
    “想杀就杀吧，那也是有意义的。”
    夏油杰平稳温柔的声音混在喧嚣的人群中，有些不真切，但又那么的真实。
    五条悟沉默着，最终慢慢放下了他的手。
    啧。
    夏油杰。
    只会给人制造麻烦。
    百穗来不及收刀，把刀一把塞到五条悟怀里。
    “等我。”百穗对五条悟匆匆说完这一句，就转身快步追上夏油杰。
    “杰！等等我。”
    “就这么追上来，连咒具也不带，不怕我杀了你吗？不打算做咒术师的某人。”夏油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她，就笑着放慢脚步等她。
    “你会吗？我对你的价值应该比一具尸体要大吧？”百穗追到夏油杰身边，平静地看向他。
    既然立场已经变得截然不同，那她也没有必要再用从前那种虚伪的方式对待夏油杰了。
    夏油杰嘴角更加上扬，对她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怎么，百穗想和我一起走吗？”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还是那么看着他，与他并肩而行。“我以为你会邀请五条悟一起走，而不是我，毕竟五条悟比我厉害的多。”
    “……不，我不会邀请悟的。”他被她问得一愣，最终只是摇摇头。
    这是夏油杰自己的事，也只能是他自己的事。
    “如果五条悟阻止你，你该怎么办？”百穗完全想不通。
    “他阻止我？我不会放任他的阻止的。我不是说了吗，我会尽力去做我能做的事。”夏油杰笑了，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一下百穗的头。
    “杰，你是不是救了两个有咒术才能的小女孩？是不是为了那两个小女孩，才杀了那些人？”百穗问道。
    谈到孩子们，夏油杰的表情柔和起来。“我杀人是为了我自己。不过，菜菜子和美美子确实已经成为了我的家人。”
    “是吗……我去了任务现场，大致猜到了。为什么你不把这一点告诉大家呢？”就算大家不一定会认同，也应该会理解的吧？
    “哈哈，原因很简单，我的大义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夏油杰还是微笑着。
    “可是我理解了你，你很高兴啊。”百穗停下脚步。
    夏油杰几乎要为百穗的这句话而叹息一声，他停下脚步，语气也变得格外感慨。“是啊，白川百穗竟然理解了我，这简直是我不敢去祈求的东西。”
    毕竟，白川百穗是那么傲慢又自我的一个家伙，不是吗？
    “关于我的理想，你是怎么想的呢？”他看着百穗。
    “我还是之前的那个回答，我的想法毫无意义。”百穗摇摇头，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刻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夏油杰选择的这条道路并非死路，可也不是一条稳妥的路，恐怕是一条没有退路的路，一旦踏上去了就只能埋头向前走，再无后退的可能。
    百穗没有走上这条路的打算。
    “不，你的想法是最有意义的事，请你告诉我。你也是对我的理想感兴趣的，对吧？”夏油杰微微弯腰，拉起她的手，捧在自己的手里，语气诚恳。
    百穗低头看了看夏油杰的手，随后抬起头。
    “杰，我从很早就发现，你在透过现在的我寻找过去的我。当然了，悟和硝子也经常这么做，大家都会想在现在的我身上去寻找过去的那个白川百穗影子。”
    “可是，现在的我就是现在的我，过去的我已经死了，带着你所有想知道的秘密死在了那场事故里。”
    “现在的我，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不期待这个世界的任何可能性，毕竟……这个世界已经死透了，在我的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任何希望了。”她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在夏油杰看来，白川百穗的这个眼神与黑洞无异。绝望，望不到尽头，像干涸的枯井般毫无生机，只是望一眼就会被吞噬。
    这让他想起了夜蛾老师曾经说过的话。
    “白川百穗简直就是诅咒的化身。”
    那时他不懂这句话，只觉得那是对百穗的侮辱。
    此刻他却明白了这句话浅显的真谛。
    夏油杰松开了她的手。
    “对不起，我不能解答你的疑问。并且，虽然我理解你的动机，但这并不代表我对你的理想有任何立场。”
    “五条悟就在我们身后，我想你是无法带我走的，我们就有缘再见吧。”百穗向他挥手告别，没有期待他的回应，就自顾自地转身向五条悟的方向走去。
    夏油杰看了她一眼，她的背影还和从前一样熟悉。
    百穗，我们还会见面吗？他也转过头，消失在人群中。
    “悟，谢谢你。”百穗取回自己的鸣魄刀，将它变成项链戴上。
    五条悟沉默着看着她。
    老实说，今天五条悟的行为已经超出百穗的预料了。没有跟夏油杰走，也没有杀了夏油杰，而是放任他离开了。
    这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百穗对「五条悟」这个存在的认知。虽说她对这超出认知的现象感到满意，但心中也不免有些忧心与不忍。
    五条悟，你不会要坏掉了吧？
    五条悟，你的幸福在哪里？
    她望着他的蓝眼睛叹了一口气。
    明明她是打定主意要离开的，可是他似乎太可怜了，以至于她的心也随之疼痛起来。虽然她早晚要走，但在这个充满迷雾的时刻，还是给他一些温暖吧。
    她向五条悟伸出自己微凉的手。
    五条悟沉默片刻，将自己温暖的手牵了上去。
    第82章 宇宙大爆炸
    五条悟坐在高专的台阶上，低着头，自己沉默地思索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百穗选择坐在他上面几级的台阶，支着脑袋，面无表情地忍受着自己不断报警的身体，守望着五条悟寂寞的背影。
    百穗已经连续几天没有休息，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脑勺不断出现放射般的刺痛，心慌胸闷，胃酸还时不时上涌。
    她的视线已经有些恍惚，可还是不想让五条悟离开她的视线。
    观测面临重大人生转折的五条悟实在是件令人上瘾的事。
    “为什么不追上去？”夜蛾老师走下来，背着手问道。
    百穗对夜蛾老师相当自然的问句感到有些惊讶。
    不追上去只是因为不忍心，只是因为那是他唯一的朋友，只是因为他不想随意杀人。
    而且，在这种时候比起追问他为什么不追上去，难道不应该好好地安慰他吗？
    七海是，夜蛾也是，为什么大家从来都不会用看待普通人的方式去看待五条悟呢？
    不能接下所有工作是因为五条悟是需要吃饭需要休息的普通人，不能杀死夏油杰是因为五条悟是珍惜朋友的普通人。
    百穗觉得这并不难以理解，在这里却变成了一样难以为人所知的秘密。
    “你……要问这个吗？”五条悟抚着脖子，抬起头，没有看他，语气中并没有责怪，只是有些疲惫。
    夜蛾正道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过于不近人情了。
    “不……算了。是我不好。”
    百穗轻轻叹了口气。
    “老师，我很强吧？”五条悟开口。
    “是啊，强到令人不爽。”夜蛾正道站到五条悟的身旁。
    “可是……只有我强的话，似乎也没什么用。”他皱起眉头。
    “我能救的，是已经准备好接受拯救的人而已。”五条悟的目光直视前方，蓝色的眼睛里澄澈得如同一片大海。
    百穗挑挑眉，因为他的话而打起了精神。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在这种时候？这倒是……超出了她的预料，比她所设想的那个五条悟要更有意思。
    夜蛾正道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百穗从他的目光中察觉到了许多东西。比起一名老师望向自己的得意门生，这样的目光更像是父母对自己亲爱的孩子才会有的。
    这让百穗有些羡慕。
    夜蛾正道走了。
    五条悟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又过了很久，百穗觉得自己好些了，就走到五条悟下方的台阶坐下，然后转过身，回头望向他。
    五条悟会难过吗。
    五条悟会哭泣吗。
    现在的五条悟，是什么表情呢？
    百穗审视着他。
    出乎百穗意料的是，他的表情很平静，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恐怕是在得知夏油杰叛逃后所露出的最平静的表情了。
    他似乎有些疲惫，可是依旧在思考着。
    他先前的愤怒、迷茫、无力、寂寞，这时反而不再缠绕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