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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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伯璟是,祈宁亦是。
    杨修禅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立马拱手,改了称谓:“微臣是说,殿下可曾借由书坊的小书阁与人通过书信。”
    他话音落下,便听见祈宁轻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有过。”
    杨修禅闻声怔住,神色微动,些许急切地抬起头,脱口又问:“那与公主通信之人的笔名可是……”
    他话说到此处,忽然有些面热,因他取的名字既不文也不雅,古怪得有些难听。
    枯橘皮精。
    鬼知道他当初怎么一时失智取下这一癫名。
    以书信相会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要在祈宁面前说出口,杨修禅实觉得臊脸。
    他吱唔了片刻,不大好意思地放低了声音,问祈宁:“可是枯、枯橘皮精。”
    他说完,又用那夹杂着希望和困惑的目色看着祈宁,而祈宁却以看着相熟的故人的眼神看着他。
    那神色有些遗憾,又有些落寞。无需她再承认什么,杨修禅已经从她的神色里得到了答案。
    是她。
    他面色诧异地看着他,嘴唇微动,却又欲言又止。
    祈宁见他如此神色,低声问:“为何这样惊讶?杨公子是不是觉得与你书信来往的该是个男人,认为我一个久居深宫的无知公主不该有如男人一般的见地。”
    “公主恕罪,在下绝无此意,只是……”杨修禅说着声音一滞,说不出个道理。
    因他的确一开始就以为对方是个壮志难酬、心思深郁的男人。他也并非没猜想过对方是个女人,但那只在一瞬之间,从未深思过。
    以至此时此刻,当确切地得知真相,他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恍惚和疑虑。
    为什么?
    她写下那么多的信,她知道和她通信的人是自己吗?
    他看着祈宁:“公主是不是知道是我?”
    祈宁点头。
    杨修禅抿了下唇:“从何时开始?”
    “一直。”祈宁看着他震惊的神色,缓缓道:“从我得到你的第一封信后,写下第一封信的第一个字开始。”
    杨修禅听她大方承认,说不准心中翻涌的情绪是被戏弄的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嘲意。
    又或者,终于能和素未谋面的旧友相见的惊喜。
    祈宁看着他深拧的眉心,缓缓抬起手,似想要抚平他皱着的眉头,可片刻后,又克制地收回了袖中。
    杨修禅的目光扫过她拢回宽袖的纤细手指,眉头一时皱得更紧:“臣不明白,公主为何要这样做。”
    祈宁浅浅笑起来:“我告诉过你了。”
    她的笑很淡,在昏暗的烛光里透着一抹消散不去的愁绪。
    杨修禅不解:“何时?”
    “上次在船上,我说过,我心悦你已久。”她声音轻而又轻,充满了遗憾:“可惜,杨公子你不喜欢我。”
    是了,自从那晚在船上他拒绝她的心意之后,杨修禅就再没收到过友人的信。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她便是他的信中人,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杨修禅看她半晌,最后问道:“那日,殿下为何不表明身份?”
    祈宁苦笑着道:“我那夜活生生一个人站在公子面前,放下身段百般示好,但公子分毫不为所动。我又如何敢孤注一掷,言明身份。信中我并非真的我,真的我是祈宁,是公主。真我与幻我,杨公子选择了幻我。我又何必去破坏信中的那人在杨公子心中美好的一面呢?”
    她再度如此直白地在他面前剖明心意,杨修禅听得羞赧不堪,只恨自己蠢笨眼拙,伤人伤己,还丝毫不知。
    他退后一步,折下脊背,怀着悔意歉疚向祈宁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一切都是在下之过,是在下眼瞎无能,伤殿下心扉,在下倍感歉意。但还望殿下切莫为此烦忧,如若有宽慰殿下之法,请殿下务必告诉在下,以慰你我之心。”
    祈宁看着他低折的背,伸手扶他。
    柔软纤细的手掌抚上手臂,杨修禅不敢让她用力,忙顺势起身。
    祈宁收回手,同他道:“的确有个不情之请。”
    “殿下请言。”
    祈宁弯着媚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有些小心地问:“杨公子,愿给祈宁一个机会吗?”
    杨修禅没想到会听她这么说,也没想到她对自己竟用情深至此。
    他看着祈宁的面容,面色有些发红,但并没一口答应下来。他慎重道:“这非小事,在下需回去仔细想想,再给予殿下答复。”
    祈宁眼中笑意更深,她看他好片刻,直盯得杨修禅不自在地红了一片脸,像是再按捺不住心中欢喜,捂着唇笑出了声。
    轻柔的笑音在夜色里响起,祈宁认真看着他:“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第117章 亲事
    亲事
    自李姝菀在姜家与万家的喜宴上露过面,之后数月,一直有人陆陆续续登李府的门打探李姝菀的亲事。
    李家无宗族长辈,接待这些来客的自然也就是李姝菀的兄长李奉渊。
    拜访的帖子一道接一道送来,多得能拿来糊墙。
    李姝菀乃将侯李奉渊唯一的妹妹,又手握江南日进斗金的纺织产业,权财皆握在手。
    前来打探之人或是因觊觎侯府高门,又或是贪图钱财,亦有纯粹对她生了爱慕之心的,总之人心各异,隔三差五便有怀着各种打算的人登门。
    起初,只要有人递拜帖,李奉渊皆好生接见款待。
    但自某日接见过一名年过而立还大言不惭想让李姝菀进门给他做妾室的世子,李奉渊直接下令将人赶了出去,闭了大门,从此让宋静将拜帖筛过一遍,他再见客。
    除了登门拜访的客人,李奉渊私底下也让人搜罗来望京许多青年才俊的消息,为李姝菀相看人家。
    不过他看了近百名年轻男子的家世样貌,挑了挑,捡了捡,不是觉得这个容貌不佳,便是那个觉得人品有失。
    仿佛李姝菀是天上仙子降凡尘,谁都配不上她。
    也不知道是他眼毒,亦或心中压根不愿李姝菀成亲嫁人。
    渐渐的,李奉渊为李姝菀的亲事生出许多烦扰,人都憔悴了几分。
    李姝菀知道李奉渊在为她的亲事发愁,但李奉渊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李姝菀也就装作不知,平日该会友会友,该出门出门,半句不过问。
    李府登门的媒人多了,一来二去,杨家兄妹也听说了李奉渊在为李姝菀相看人家的事。
    这日李姝菀与杨修禅杨惊春在明月楼吃酒,饭桌上两杯酒下肚,杨惊春双手撑在桌上,支着醉乎的脑袋同李姝菀提议道:“菀菀,要不你同我一起嫁给阿璟吧,他人还不错的。”
    她当真是把李姝菀当成亲姐妹,连祈伯璟都能大大方方分她一半。
    李姝菀被她的话惊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些许茫然地看着她:“啊?”
    桌上的杨修禅听得摇头,他深知他们这位太子殿下的为人。温柔和善不假,雷霆手段也是真。
    杨惊春性子纯粹,祈伯璟待她温和,她便觉得祈伯璟待所有人都是如此。
    杨惊春眯着眼笑,仿佛卖货娘热切地同李姝菀介绍:“你见过阿璟那么多回,你一定知道阿璟是个很好的小郎君。性格好,长得好,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
    她掰着手指一道一道数起祈伯璟的优处,数着数着就跑偏了,憨笑着道:“身体也好,嘴巴亲起来软软的……”
    杨修禅听她越说越不着调,颇有些嫌丢人,轻“啧”一声,抄起折扇敲在杨惊春脑门上:“你就胡说吧,等你奉渊哥哥知道你就这么把姝儿的婚事随随便便说定,你看你挨不挨揍,到时候我可不帮你。”
    杨惊春吃痛,捂住额头瘪起嘴,委屈地看着杨修禅:“怎么是随便,阿璟多好的人啊,因为是菀菀我才肯把阿璟分给她的,别的人我才不愿呢。”
    杨修禅刚放下的扇子又举了起来,在杨惊春脑门上又是一下:“醉鬼,等你明日酒醒了我看你还愿不愿意。”
    杨惊春吃了杨修禅两记打,可怜巴巴地不吭声了,李姝菀看着抱着脑袋赌气的杨惊春,并没把她的醉话当真。
    李姝菀替她揉了揉额头,哄道:“醉了难不难受,要不要让人送你回去休息。”
    杨惊春不肯,嘟囔道:“我还没吃饱呢。”
    杨修禅也道:“任她醉着,奉渊还没到呢,待会儿吃完我同她一起回去。”
    他说着问李姝菀:“他今日和谁谈事,要这么久?”
    李姝菀道:“说是在和太子殿下商议今年秋狝布防一事,兹事体大,想是因此谈得久了些。”
    杨修禅恍然大悟般道:“哦对,是有这么回事,他前些日还派人来催户部拨款呢,惹得户部里将他好一通骂。”
    李姝菀不解:“为何骂他?”
    杨修禅随意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别的原因:“无论谁来户部要钱,背地里都得挨上几句蛐蛐,户部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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