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温悦的视线落到达米安背后的双棍上，平淡陈述：“你的背后，是迪克的卡里棍。”
    沉默片刻后达米安微微垂下眼眸，偏过头解释清楚：“这是我的目的。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复活迪克。”
    “复活迪克，所以你把蝙蝠侠和超人送到了这个世界？”杰森“呵呵”笑了一声。
    达米安冷哼，横眉冷对：“不管你们信不信，蝙蝠侠和超人的穿越不是我做的，但是我手上也的确有能够送他们回去的仪器，只需要修好仪器并且能量足够就可以。”
    “不是你做的，不代表与你无关。你隐瞒不会有任何改变，你所想要的东西和你的目的也不会有任何进展，你很清楚，你要寻找的东西无法孤身一人所以才会来找到我们，而我们也很乐意去帮助你。”温悦态度温和，蹲下身体放缓语气，仰视坐在椅子上的达米安，用心理学手段降低防备。
    “达米安，我相信不管哪个世界，我们都是家人，让我们帮帮你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温如暖玉的蔚蓝的眼底里没有责备，清澈而明亮的眼眸是满满的诚恳与信任，温悦以毫无攻击性的姿态询问达米安。
    达米安的情绪很不稳定，他的犹豫和挣扎无法隐藏，他的心理防线摇摇欲坠，对周围竖起的防备的尖刺看似锋利实则脆弱无比，内心暴露在空气中一瞬是无法隐藏软弱与不安。他太久没有遇到不指责的蝙蝠侠，仿佛从那一天起世界就变了模样。
    达米安低下头，声音干涩而压抑：“是迪克，我的世界迪克死了。但我发现他的灵魂还在世界上，现在就在我的身体里。我准备复活他，但迪克的身体却意外被毁，我知道的所有复活手段几乎都需要身体才能够复活。后来我得到线索，这个世界有复活迪克的方法。”
    从达米安口中，温悦得知事情原委。
    达米安想要来到这个世界复活迪克，然而与在他身体里的迪克产生分歧。迪克更想要帮助蝙蝠侠，打算利用时空传送仪获得其他世界正义联盟的帮助。但达米安获得的传送仪只能够使用两次，如果给其他世界的正义联盟使用，一个来回后仪器便会能量耗尽自动损坏，达米安不会退让。
    复活迪克是达米安的首要目标，他自顾定下降落这个世界的坐标。中途迪克却与达米安争夺起身体的控制权，混乱中传送仪被意外启动，阴差阳错之下使得其他世界的蝙蝠侠和超人来到这个世界。
    随后达米安同样来到这个世界，时空传送仪如今已能量耗尽自动损坏，必须修复传送仪和补充能量，才能够送蝙蝠侠和超人回到他们原本的世界。
    从达米安的话语中，玩家基本可以确定达米安所在的世界。
    需要其他世界的正义联盟帮助的蝙蝠侠，死亡的夜翼，执念复活家人的达米安，一切的一切都在暗示着是玩家所知道的那个特殊的多元宇宙世界——不义联盟。
    “你的世界，超人和蝙蝠侠产生了分歧，或者说正义联盟与蝙蝠侠产生了分歧，对吧？”温悦确认问道。
    达米安表情复杂，默然点头。
    “而你选择了超人，加入了超人的阵营？”温悦又问。
    “父亲执意袒护罪犯，我帮助超人肃清阿卡姆有什么错？后来也是他不接受我，我跟着超人才是在做正确的事！”说到内心的最根本想法，达米安情绪激动起来，他并不认为加入超人一方的自己有错。
    “你所谓的正确的事，就是以正义之名统治全球？达米安，生命可以随心所欲，但不能随波逐流。”
    “我没有随心所欲，这是我的选择。关于这件事上，我认为我没有错！”达米安坚持自己的看法，以拒绝的姿态面对问题。
    “别再给自己找理由，根本没有所谓的正确或错误，只有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温悦少见的严肃，声音沉静有力：“对比和你朝夕相处的家人，你显然更相信比蝙蝠侠更为强大的超人。慕强是人之常情，这当然没有问题，但它显然不应该干扰你的判断。自诩强者的人通过破坏规则行事，而遵守规则的人却备受欺凌。我无意于指责你的选择，因为你最大的困扰不是选择什么，而是因为选择而失去什么。”
    达米安顿时哑口无言。
    温悦起身抽出达米安背后的卡里棍，卡里棍被保养的很好但忍不住原本的老旧的磨损痕迹，能看出曾经主人使用过的痕迹，和现任主人细致的保养和爱护。她端详片刻，握着卡里棍与手一起搭在达米安座椅的扶手上，躬下身注视达米安的眼睛，“迪克是你杀的，对吧？”
    达米安眼神抖了一下，带着些许震惊沉默了许久，声音轻颤着开口：“我没想杀他的，我是不小心……我没有想到他没躲开，我没注意他身后有块石头……谁知道会那么巧合磕在后脑，否则……”
    温悦将手搭上达米安肩膀，达米安的话语戛然而止。
    日月既往，不可复追。达米安对复活迪克的执念，本质上是对已过去所做错事的悔恨。
    “迪克的尸体是超人毁掉的？”
    在玩家洞悉一切的目光下，达米安无法否认事实：“是他……”他撇过头，辩解似的说道：“只怪我不够强，保护不了迪克的尸体，否则我一定会……”
    温悦轻轻摇了下头，带着怅然的否决：“这不是是否足够强大的问题，就像超人足够强大，但他还是没有救下露易丝。”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达米安骤然抬眼看向玩家。
    此时当然不能说玩家是看dc漫画得知的，温悦略过这个问题，反向问道：“我为什么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不知道？你把一切的根本归咎于不够强大，却从未认真反思过自己的选择是否真的错了。坚持这条路走到底不敢回头，你是否有那么一瞬间因自己的选择后悔过，因自己的冲动抱歉过，因自己的无能为力失望过，在夜翼意外死亡时，在他的尸体被超人毁掉时。”
    “我……我……”达米安失去语言。
    “我们总是想珍惜却浑身脾气。”温悦缓和语气：“达米安，也许在你看来，正义从来是不被落后规则束缚的替天行道，蝙蝠侠的无可奈何是懦弱的体现，超人才是真正的正义领主。然而你不明白，正义从来是最好与最坏的折中。所谓最好，就是干了坏事而不受惩罚；所谓最坏，就是受了惩罚而无法报复。正义本身从来不是善良的，而是无可奈何的。”
    “世界上从来没有泾渭分明的区分，不要因此而限制你的生命。你把世界劈成两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只认优秀不认平庸，仿佛生命是场必赢的赌局。可以理解，毕竟你凭此在刺客联盟生存下来，你认为你因此才能成为韦恩的儿子。但是，或许在那极端不正常的刺客联盟，你的观点是没有问题。而当你离开那里，自由生活能够自己选择方向时，却还是执念着曾经的那套逻辑。”
    “达米安，你很清楚社会规则机制运转，但你从未置身其中深入思考与体会它是怎样的，你的人生乏善可陈。你的聪明，让你小小年纪已获得超出同龄人的成就，但也正是你的聪明，让你把人生变成极端的判断题，只有正确或错误，没有复杂多变、没有感情莫测参与的可观测未来，你还没找到自己的路。你不知道你自己到底要什么，也没想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把一切都停留在你认定的那些选择和判断上。除此之外，你什么都没有，你把自己的心灵关在刺客联盟的刀光剑影之中，只需要活下来和做那些既定的事实就足够，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和伸出的手。”
    温悦眼中流露出悲伤，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而更加可悲的是，奥古也好，韦恩也罢，竟没给他们的血脉留下一点完全自我的爱好。你喜欢那些流浪小动物，并成为他们的保护者，究竟是拥有它们，还是和他们同病相怜？恶劣的生长环境和复杂的身份，只能带给你混乱与无助，你找不到出路，表现的狂妄自大。”
    “你和我说，你没有随心所欲，你所做的一切都出于你内心自由的选择，可是你真的是自由的吗，你真的不是在耍脾气吗？而现在，你知道我最希望的是什么吗？我希望你能从心里那个永不停息的战场里走出去，就此离开，别再回头。”
    达米安默不作声地愣在沙发上，他的脑子有些混乱。
    “同时，我也希望你能一往无前，不念旧恶，放过自己。”温悦靠近轻抱了下达米安，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想迪克已经原谅了你，否则他不会附在你身上。”
    绿如湖水的眼眸在暖光下折射出一抹晶莹，波光在阖眼抬眸间收拾消失。达米安专注凝视着这个与众不同的蝙蝠侠，思绪穿过往日重重定格现在。他所掩盖的一切都被逐一翻出无法遮掩，平静外表之下是内心狂风呼啸下的波涛汹涌。他终究是摆脱清醒的沉沦，达米安这次语气是少见的沉稳：“谢谢你，我想，我明白了。”他仿佛在一瞬间脱变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