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直到温柔的水流轻轻碰了碰他的尾巴尖，将画着超大赞的贝壳被推到他面前。
    小人鱼嘴角忍不住上扬，指缝间探出的目光第一次露出毫无保留，纯粹至极的喜悦。
    他小心翼翼将贝壳抱起，尾鳍无意识地拍打着水面。
    明明洞外仍旧是一成不变的死寂幽暗，可不知何时起，对他来说却早已不同。
    即便是眼睛看不到，声音听不到，甚至无法真正的触碰。
    但只要她在，就算永生囚于这方寸之间的天地，他也认了。
    晏樢将贝壳宝贝地保管好，转身将角落里满满一袋子珍珠拿出来，正要递出洞口...
    “花梨！”
    一声委屈的低呼透过水波远远传来。
    小人鱼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望向洞口外的幽暗，只见一条身形比他稍大的鲛人正快速游过来。
    对方一头发光海藻般的长发，尾鳍鳞片如同白色贝母，即便在如此幽暗的环境仍旧能折射出华美的光晕。
    “离渊？！”花梨震惊，“你怎么来这了？”
    离渊黑曜石般的瞳孔带着说不出的委屈，“我再不来找你，花梨是不是就忘记了还有我这个朋友？”
    他眼神看向洞口处的小人鱼，“明明我才是第一个认识花梨的，为什么花梨要送给他礼物不给我？”
    花梨刚要开口，离渊罕见打断她的话，“不过没关系，花梨你看。”
    他从身后掏出拳头大小的珊瑚，里面微型星河流转，散发出不容忽视的瑰丽光芒。
    “这是我今天去宝库中为你挑的。送给你，我们快走吧。”
    这两天他的行踪突然被监视上了，眼下还是他趁观澜不注意的时候跑出来的。
    两人交谈之际，洞口中小人鱼下意识地攥紧了破旧布袋。
    同时，更深的刺痛接踵而至。
    他清楚地看见那条如同王子般的小鲛人，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洞口。甚至在说话的时候歪了歪头，对着在他看来不过空无一物的海水笑的明媚。
    甚至伸手去拉住了对方，语气亲昵。
    “花梨，我们走吧。”
    轰——
    深海暗流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
    小人鱼瞳孔缩到极致，周身血液在刹那冻结。
    对方能看得到她！
    他不是在对着虚空说话，他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确切！他手中的宝物那么珍贵，他...是特意来寻她的。
    原来...她真的是有形状，有色彩，也真的能被其他人看见！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骤紧，小人鱼下意识抚上心口...
    一滴泪...猝不及防滴落，混进了散落满地的珍珠里。
    花梨一个头两个大，她扭头去看小鸟，在触及到他空洞的目光时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握他的手...
    可下一秒，就被离渊用力拉过去。
    “离渊，你先松...”
    “离渊，退下！”
    就在花梨开口的同时，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竟真有不知死活的虚妄之物，以幻梦为衣，刻意接近吾儿！”
    话音未落，灵力已经撕裂为水流，直奔花梨所在的地方袭去。
    “我勒个豆！”鳌拜大吼，“啥情况，他也能看见你？”
    “花梨！！”离渊睁大了眼睛，却被凭空出现的观澜拉开，“殿下小心。”
    “！！！”察觉到花梨有危险，小人鱼猛地探出头要冲出去，却被无形的结界阻挡，“！！！”
    “深渊回响，空！”
    花梨动作飞快后退，水系卡牌以水为刃，在海王的光爆攻击下勉强支撑，“你不说只有气运子能看见我么？”
    下一秒谜底揭晓！
    海王另一只巨掌猛然张开，海魂铜无声浮现。无视幻梦屏障，精准笼罩在了花梨身上。
    镜面上的影像瞬间清晰。
    “原来如此...蝼蚁。”海王看到花梨真身，眼中杀意更盛。
    海水化为巨大的水龙冲天怒吼，盘旋在海王身后，下一秒就要将花梨活活撕碎。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毁灭性的能量风暴肆虐的同时，整座小小的宫殿都在痛苦呻吟。
    “啊...啊...”小人鱼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眼中的瞳孔被巨大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焦灼填满。
    他看不见她...他看不见她！他看不见她！！！
    她受伤了么？流血了么？她哭了么？？
    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担忧，在这一刻甚至超越了对海王威能的恐惧。他的身子猛地冲到洞口，又被重重地反弹回来。
    一次又一次。
    红色的血雾从他的肩胛处喷溅而出，就像是一朵凄艳而短暂的花。
    又一次躲过海王的攻击，花梨倒吸一口气。
    当真是术业有专攻，在海里就算是能自由活动，但到底是比地上差点事。
    水龙带着浓重的杀意逼近，花梨手中的火系卡与之对撞的刹那，直接被暴起的灵力冲了一个跟头。
    须臾间，她再次感觉到空间的扭曲。
    鳌拜：“幻梦要碎了！”
    第220章 幻梦二周目开启
    “不行！”土系卡结界笼罩的瞬间，花梨扭头就朝晏樢那边冲过去。
    “最起码也得说一声再见啊。”
    “父皇!不要！！”离渊嘶哑的嗓音带着绝望响起！
    可水龙已经再次化为毁灭的洪流朝着花梨轰然而下。
    “绯焰雀翎，散！！！”
    花梨不耐烦的将火系卡扔出去，从怀中拿出贝壳。
    从第一次感受到幻梦要结束，她就准备好了。怕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离开，也好给小人鱼一个解释。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把贝壳送过去的同时，原本聚在一起的雀翎火光却毫无预兆地散成碎光！
    花梨的瞳孔瞬间收缩，想躲已然来不及——
    “嘭——”水龙直接击中了她！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但在这一瞬间花梨的身影却如同打碎的琉璃，在刹那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她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影竟然一点点在散成碎光。
    花梨猛地去看晏樢！
    “不要！！！花梨！！！”离渊拼命摆脱观澜的手，去掐、去咬，可力量之悬殊，却让他成了个笑话。
    *
    砰！砰！砰！
    洞口中血腥味的喘息越来越浓重，撞击声越来越绝望。
    小人鱼深蓝色的鳞片在撞击下露出了柔嫩的皮肉。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新的伤口，他却视若无睹。
    小小的尾鳍在疯狂摆动中不断搅起混着血丝的泥沙！
    徒劳！
    徒劳！
    徒劳！
    可无论他多么疯狂，多么不屑一顾，哪怕拼尽性命，换来得仍旧是加倍的伤痕和囚笼！
    “呃...呜...”
    极致的痛苦中晏樢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拼命的张开嘴巴，视线因血水和泪水模糊成一团。
    只死死盯着他怎么都看不见的虚空。
    “宿主，身体马上要消失了！”
    随着鳌拜声音落下的刹那，花梨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奋力地将贝壳朝囚笼洞口的方向掷去。
    贝壳脱手，与花梨消散的身影一起划出一道短暂而凄凉的弧线。
    可——终究没能抵达洞口。
    贝壳上的灵力随着少女的消散而枯竭，光芒“噗——”地彻底熄灭。
    “花梨！！”离渊的嘶吼从不远处传来！
    小人鱼拼命的伸出手，可指尖终究只是堪堪擦过它，眼睁睁看着贝壳无力的坠落......
    没有奇迹，没有停顿，最终化为灰烬...
    就像她的本身。
    空。
    小人鱼脑子“嗡”地一声，身体刹那僵在了原地。
    海王嗤笑，冷眼看着镜中残影慢慢消散，“无名之辈。”
    “渊儿，万不可被表象迷惑...”海王回头朝离渊伸手，“跟父皇回去。”可手却在瞬间被离渊打下。
    “你杀了她！！你杀了花梨！”离渊双目猩红，“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海王怔愣后叹气，“此物非实体，你难道没想过为何只有你能看见？渊儿你出生虽体弱，但却是气运极佳，她只怕是要...”
    “我不听！”
    巨大的痛苦让离渊面色惨白。一位是他唯一的朋友，一位是他尊敬的父亲。
    为什么！为什么！无处发泄的痛苦让他心如刀割！
    突然！离渊猛地朝洞口处看去！
    “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你，花梨根本不会出现在这！她也根本不会消失！”
    “是你，都是你害的！！”
    *
    一切声音晏樢都听不到了。
    他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地上的淡粉色小珍珠越来越多，滴溜溜散落在漆黑房间各个角落。
    小人鱼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小木偶。
    脑袋里只循环播放着一件事情——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