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所有人屏息凝神，目光虔诚的追随着海王海后的每一个动作，口中低吟着古老的祭文。
    仪式原本应该在祭文结束时才将“小殿下”带上来，然而因为那场无法言说的闹剧，人昨日便被提前被锁进了祭台底下。
    随着海螺号角穿透厚重的海水，仪式已经进入到最关键的时刻。
    海王高举三叉戟，强大的灵力精准注入祭台之上。
    古老的玄铁锁链在灵力和声浪的冲击下嗡嗡作响，符文一点点被点亮。
    海王和海后脸上同时露出一丝掌控全局的凝重和傲慢。
    然而——就在力量即将到达巅峰时，异变突生！
    祭坛底端，完成最后一笔灵力光芒的晏樢，指尖带着斩断宿命般的决绝猛地向下一划。
    光芒穿透层层结界，精准地射入下方翻滚的猩红岩浆中。
    这还没完！
    同一时间，所有埋在宫殿各处的海魂钉同时破土而出，在众人来不及阻拦的目光中，化作数十道银色光芒齐齐射进祭台内部。
    轰隆隆——岩浆骤然狂暴！
    须臾间，无数道粘稠灼热的古老腥气从深渊中冲天而起。伴着岩浆喷涌而出的，是被漫长封印后无尽怨毒的恐怖嘶吼。
    远古海兽猩红的巨眼在沸腾的浆流中睁开，瞬间锁定了祭坛上那散发着强大生命气息的海王。
    封印破除的刹那，囚禁万载的妖兽纷纷破封而出！
    “啊啊啊！！！是远古海兽，快跑！！！”
    "王上！保护王上王后！”
    海族引以为傲的权威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祭坛下方。
    晏樢不断大口的呕血，手腕上黑色的界环因为他强行催动力量而带来神魂彻底碾碎的剧痛。
    他冷眼看着上方被海兽撕咬着的海王与花容失色的海后，心中只觉得不够！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他们死去！不够！还不够！
    他强忍身体的抽搐，双手飞快结印，欲将燃魂之术彻底开启！
    放出海兽只是第一步。
    海兽的作用只是将其他修为高超者围困住，以此留给他彻底以燃魂为代价强行将修为提升至化神的时间。
    他要冲破这牢笼，亲自取那人性命！
    暗红的鲜血如同绝望中绽放的死亡之花，然而晏樢却视若无睹。
    曾经懦弱、安静、善良的小人鱼在一刻彻底完成蜕变，他唇角缓缓勾起满是恶意的笑，手中印成的瞬间，以残魂为薪柴，倏然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量！
    然而！
    就在晏樢的意念触及魂火核心的刹那，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感，如同万丈深渊般在他体内张开巨口。
    这感觉就像一个人在全力奔跑，却猛地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被齐根斩断！
    晏樢笑容一僵：“！！！”
    他拼尽全力去点燃去引爆，然而回应他得却是深不见底的空！
    燃魂并没有让他的修为得到短时间提升，反而让他撞上了一处坚不可摧的壁垒。
    晏樢猛地睁大眼睛，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惊骇！
    他赫然抬头，目光死死盯在手腕黑色界环上。
    残魂！他的灵魂竟然是残魂！
    只有一半！界渊，界渊为何会有他的气息？！
    几个突如其来的概念，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在晏樢崩溃的意识中轰然炸开，麻痹了他所有的神经。
    什么意思？
    他以为的“最后底牌”，他以为的“同归于尽”...竟然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妄想！
    他拼尽一切，忍辱负重三百年，可到头来却连燃魂的资格都没有？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却不再是燃魂的反噬，而是认知崩塌带来的精神冲击。
    “哈...哈哈哈哈...”
    荒诞到极致的悲凉涌上心头，晏樢仰头放声大笑，他目光猩红一片，浑身忍不住剧烈颤抖，天道！！
    天道！！！！
    半生挣扎，半生筹谋...到最后竟然是天道？！
    祭台之外海兽嘶吼尖叫声络绎不绝，可晏樢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消失了。
    强烈的绝望让他脑中飞速浮现出更加遥远的记忆碎片。
    他甚至连闭眼等待死亡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维持着那濒死的、微微后仰的姿势，双眼无意识的望向祭台上方那片混乱的海水。
    “红莲流火，炸！！”
    突然，一道熟悉的火光毫无预兆地在祭台炸开！
    *
    红色的光芒撕裂黑暗！
    终于赶来的花梨在混乱的人群中炸开一条路，对着祭台就要跳下去！
    “花梨，不要！”
    却被随后而至的离渊猛地拉住，对方黑曜石般的眼睛带着不可置信，“你进去会没命的！下面是什么你看不见么！他就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鳌拜抓狂，“这离渊怎么尽在关键时候拖后腿啊！”
    花梨在对方失望的目光下，快速摇头：“离渊，别管我了。带着剩下的人离开吧。”
    “快走，趁现在。”
    短短几句话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离渊的心脏！
    三百年的爱恋在这一瞬间化为歇斯底里的不甘，他双目赤红，“明明！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他只是一个祭品！若是没有我，你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他不是祭品！！他有名字！”
    花梨忍无可忍的打断他，双眸如同坠落的星辰坚定开口，“他有名字，不是祭品，他是我的小鸟。”
    话音未落，少女已经化作流光，义无反顾跳向祭坛！
    “花梨！！！”离渊目眦欲裂，却只徒劳抓到了虚空。
    他僵立在祭坛边缘，这一刻，仿佛被瞬间抽走了灵魂。
    三息过后，离渊怔忪的低头看向指尖，这上面刚还残留着抓住花梨时的触感，此时却只剩下冰冷和虚无。
    在周身翻涌的黑暗、逃窜的海族、父王的震怒咆哮、妖兽毁灭性的嘶吼中——一股冰冷刺骨的恨意，倏然流遍了他的全身。
    曾经那个害羞瘦弱的小鲛人消失不见，巨大痛苦和不甘化为冰冷的面具死死焊在离渊俊美的脸上。
    明明是他先遇到...明明他为她做了这么多...
    可她宁愿选一个祭品....
    离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扭曲的寒意与决心，“我一定...”
    他深吸一口气，将深海的冰冷和绝望吸入肺腑，化作支撑他活下去的毒药：“一定会找到一个代替你！”
    “愿意陪着我的人！！”
    “一定！！！”
    *
    晏樢跪在血泊中，骤然看到混乱幽暗的天幕被一道炽烈的火焰撕裂！
    火焰的核心中熟悉的身影像一颗燃烧的星辰，劈开永夜的光，义无反顾朝他坠落！
    晏樢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倏然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本该冰冷的血液，仿佛投入了滚烫的熔炉，开始疯狂的奔涌、冲撞！
    轰——
    怦然的悸动好像要把灵魂撕成碎片，这一刻，他几乎是本能的扬起头。
    漫长黑夜的尽头，从来都是孤苦无依的人鱼，终于在这一刻窥见第一缕晨曦，如同朝圣般发出源于灵魂的渴望和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
    此刻——
    沧溟海天翻地覆。
    巨大的祭台中，青年跪在血泊深渊，仰首望天，带着对命运的绝望，生命之火将熄。
    而少女却宛如燃烧的烈焰，劈开黑暗，从天而降，似救赎的神祗，完成不顾一切的奔赴。
    火焰与鲜血，坠落与濒亡中，少女轻快的声音响起。
    “当然是因为我们是火箭队啊！”
    花梨快速的落在晏樢身边，木系卡刹那将他笼罩在内。
    对上青年那双不断落下泪的眸子，眼前的少女无可奈何般的叹了叹气，“小鸟，你可真是个小哭包成精啊。”
    少女语气稀松平常，没有悲悯和愤怒，也没有重逢的狂喜，就好像两人只是在街角再次相遇。
    花梨伸出手，慢慢拂去尚未凝结成珍珠的眼泪，“再说，我们不是好好告别过了么？”
    晏樢怔愣。
    下一刻，他的神明勾起唇角，笑容明亮的开口，“告别就是为了再相逢呀。”
    青年的瞳孔猛然缩紧！
    眼泪在刹那，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告别...是为了再次相逢。
    原来...只有期待相逢...才会在离开前说“再见”……
    花梨正要伸手继续去拭泪，晏樢却突然吐出大口鲜血。
    “怎么回事？木系卡不起作用？”
    脑中鳌拜声音响起，“宿主，小鸟手上的黑色圆圈不对劲，它在吸收治愈之力，得想个办法斩断它！”
    “小鸟别怕，我这就救你出去！”
    花梨手中的灵力迅速凝成一把锋利的匕首，赫然砸向晏樢的手腕。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