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既已踏入这红尘业火，贫僧便没想过再回头。”
    佛子凝视着花梨微微睁大的杏眼，直抵她不安的灵魂深处，声音柔和：
    “花梨，你的想法，是你的因果。而贫僧的执着，亦是贫僧的禅。”
    短短几句话，刹那将厅堂内压抑的气氛撕开了一道口子。
    沈钰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少爷双目通红，喉咙剧烈的滚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极其压抑的粗重呼吸。
    他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他以为那声清脆的“在一起”是只为他一个人响起的乐章。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沈钰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光芒在剧烈挣扎后，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星辰，愈发倔强和明亮。
    “花梨。”少年将军声音虽然嘶哑，但却带着不容错辩的决绝：
    “你听着。”
    “就算、就算只是其中一个......我也绝对不会放手。”
    “我会让你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一个。”
    “呵。”沈钰余音未散，洛川带着点漫不经心地嘲弄已经响起。
    妖王仍旧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鎏金面具下的异瞳先是扫过佛子，又看向沈钰。
    “好听的话都会说，但是本王还得先好心提醒两位一句，小花梨说的是“先一起相处试试”，而并非绝对会在一起。”
    洛川修长的指尖把玩着咒心蝶，说完这句话后，并未继续开口，反而唇角略显僵硬的勾起一个弧度。里面带着对自己竟会沦落至此的自嘲，以及一种无可奈何的、近乎认命的纵容。
    “小没良心的。”
    妖王轻斥，语气里听不出多少责怪，反而像是宠溺的叹息：“倒是会给本王出难题。”
    “也罢，本王的小姑娘过于耀眼，会招来这些甩不掉的麻烦，倒也在意料之中。”
    妖王重新将目光聚焦在花梨的脸上，神情认真：
    “不过小花梨，本王今日坐在这里，就已经是我的答案。”
    “你摸过了本王的九条尾巴，就要对本王负责到底哦。”
    “诸位倒是坦率。”不高不低的声音从晏樢唇中探出，带着几不可察的凉意，“如此相比，倒像是我晚了一步。”
    “小恩人，我的答案跟他们一样。”
    晏樢的目光如同最柔韧的海草，带着温柔的、却又无比执着的咏叹望着花梨，“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语毕，漂亮的人鱼垂下眼睫，正如妖王所说，“处对象”又非“结契”，试试的这个过程本就充满了不确定。
    先留在小恩人身边，有了正大光明亲近的机会，接下来的事情便可见机行事。
    这些人既想留下，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
    听着莲濯、少爷，洛川和小鸟或直接或深沉的回应，花梨的心脏如同被泡在温热的泉水中一样，暖意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她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自己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
    这份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接纳，让她鼻尖微微发酸。
    花梨用力眨了眨眼，将热意逼退，再抬头时，脸上绽开了熟悉的笑容。
    “好。”少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郑重道：“那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开始好好了解彼此吧。”
    没有戏谑，没有夸张的保证，只有最朴素，最直白的真心。
    在所有人相视一笑的同时，只有最远处的温烬，始终一言不发。
    魔主玄衣几乎与暗色融为一体。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此时正一下、一下、极有节奏地轻点着乌木扶手。
    规律的叩击声，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温烬的视线穿过些许凌乱的墨发，精准地锁住花梨，右眼尾下方的小痣，像是凝结的血珠，又像是某种偏执的烙印。
    淡金色的眸子静静地、一寸寸地描摹着少女的轮廓。
    半晌，突然极缓地启唇，清晰地说出三个字：
    “我，不愿。”
    第377章 争执成茧，为她而裂
    温烬声音沙哑，如被碾碎的冰。
    他对其他人的视线恍若未觉，只专注地看向花梨一人。
    魔主身体微微前倾，玄衣在阴影中如流动的夜，那点朱砂小痣愈发灼眼，语气偏执得令人心惊：
    “本座的爱，”温烬凝视着花梨，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带着狰狞的温柔，“不愿与任何人......分食。”
    “一丝一毫，都不行。”
    魔族生性好斗，残忍弑杀，从不轻言说爱。但倘若真认准一个人，他的命，他的魂，他所有的一切，都会毫无保留的给予对方。
    同样，他的宝物也不能与任何人分享。
    一番话，让刚刚才有所缓和的气氛，再次沦为冰墙。
    没等其他人开口，温烬身后的拓乌，却先是虎躯一震，忍不住了。
    他小山般的身子急得一抖，刚想探身说话，却被身边的希乌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拓乌：“！！！唔。”
    希乌拧他:不想死就别说话。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洛川慢悠悠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魔主这是......宁可抱着你那点‘独一无二’的偏执，也要眼睁睁看着小花梨为难啊。”
    一句话毒辣至极。
    并非劝解，反而火上浇油。
    鳌总管听得直咋舌：“不愧是狐狸精，挑拨离间有一手啊。”
    温烬微微一顿，罕见抿唇没有开口。
    他知道自己的爱，可能沉重，带着枷锁，甚至有些可怕。
    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懂得如何轻拿轻放，更不懂如何与人......共享。
    他只会用尽力气，付出所有，固执绝望地，乞求同等绝对的独占。
    花梨愣了一下。
    温烬话语中的绝望偏执，像是无数根细密的针，扎进她的胸口，带来阵阵酸楚的痛意。
    她眼中最先露出的并不是失望，而是清晰的疼惜。
    花梨太理解温烬偏执的占有欲后，是何等悲惨的过去。
    日落城寸草不生，黄昏一次又一次蔓延。想要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流泪的风险。
    “温烬，我......”
    “我不会离开。”
    温烬打断她，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由于太过于在意，以至于少女一个简单的蹙眉，都让他以为那是宣判出局的符号。
    魔主眼神如同濒死的困兽，带着一种绝望的凶狠，重复道：
    “花梨，本座...我说这些，不是为难你，也不是要你害怕。我只想让你明白——”
    “我的爱就是如此，沉重、偏执、带着枷锁，你接受或者不接受，它都在那里。”
    “我不会因为你的拒绝就放弃，同样，也不会因为你说的事实，就一定要和其他人一样。”
    “相反，我会用自己的方式。”
    “哦？”默不作声听到这里的晏樢突然抬头，他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弧度，深蓝色的瞳孔轻飘飘的刮过温烬，“付出全部？要求独占？”
    “不愧是日落城雷厉风行的魔主大人。”小鸟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微微偏头，似乎有些不解。
    “那这么说，你是想凭借一人之力，对付我们四人不成？”
    话音落下的瞬间，温烬周身阴郁的戾气，立即如同实质的黑色风暴。
    偏偏小鸟却像是毫无所觉，仍旧笑吟吟地，眼神冰冷的藐视开口：
    “不过化神巅峰而已。”
    “谁，给你的底气？”
    拓乌瞬间气到变形！
    他力大如牛挣脱希乌的缚束，冲过去就想找小鸟玩命。
    可小鸟后援会也不是省油的灯。
    虾哥当即一甩小蝴蝶结，迎上去“哐哐”就是两个电炮！
    虾哥那双大钳子，即使化为纤细白嫩的手，威力仍旧不容小觑。
    拓乌当即就cos成了小龙人，大脑门上长出两个水灵灵的犄角。
    他懵了一瞬马上要还手，可看着唇红齿白穿着小裙子的虾哥，怎么都有种欺负小姑娘的感觉，比划半天也没下去手。
    拓乌：“嘤......”
    虾哥手一指：“给哥憋回去！”
    拓乌一秒安静如鸡。
    另一边，温烬嗤笑一声，冷峭刻骨的反击即将脱口而出的刹那——
    “阿弥陀佛。”
    莲濯的声音优先在凝滞的空气里漾开一圈柔和的涟漪。
    佛子目光落在花梨身上，看见少女眉间隐忍的为难后，才望向魔主。
    “温烬。”
    莲濯的目光穿透温烬层层冰寒与暴戾的外壳，直抵其鲜血淋漓的内里。
    “你既言付出全部，所求不过一心安宁。然则，以风暴禁锢飞鸟，或以寒冰拥抱暖玉，所得是心安，还是更深的惶惑，恐怕魔主心中最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