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往事Ⅰ

    中秋那天，陈之说想去海边看月亮，于是陈倓打包好了满后备箱的食物和帐篷。两人打算去海滩露营。
    海岸线一路绵延，直到远离城市的灯火。
    习习秋风微凉，却没有咸腥的气味，微妙的潮湿让人格外舒服。他们在夕阳时抵达，陈倓怕晚上会涨潮，在离海水很远的干燥沙滩上开始支帐篷。
    某个小孩什么也不会做，抄着手站在一旁，陈倓见她无聊，指使她去铺餐桌，陈之这倒算是麻利，几下就把桌布铺好，提前摆在精致碗碟里的食物铺展开，看着颇为丰盛。
    “嘿嘿。”
    陈之往野营用的布椅上一坐，往嘴里塞蛋糕，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映照海水波光，她感觉惬意无比，忍不住发出窃喜的声音。
    陈倓见她心情好，暖意萦绕在心头，在她轻浅的梨涡里落下一个吻。
    远离游客的僻静海滩，只有不远处几个本地年轻人在打沙滩排球，欢笑声随风送进两人的耳朵，那些被晒成古铜色的身体充满活力，男生女生都只穿了很少的布料，却因为健康的青春显得毫不色情。
    陈之不知不觉地被他们吸引注意，此情此景，那般欢欣十分有感染力，笑意染上她的唇角，在橙色的光线里格外美好。
    “学校里有可以做朋友的人吗？”
    陈倓问她，语气很轻。
    来了美国之后她似乎更加黏他，每天下了课总是直接回家，偶尔能听见她在书房里开什么小组会议，只不过内敛的孩子也很少发表建议。
    他还是希望她能多认识一些人，多交一些朋友，让她能够在青春年华里享受多一点无忧的快乐。
    但他不想逼她。过去的故事太复杂，她需要躲在安静的港湾里慢慢消化。
    陈之想了想，说：
    “好像有。”
    陈倓有些意外，发出一声疑问：  “哦？”
    她若有所思的，慢慢说着：
    “有一门课的小组里有几个女生，她们人很好，还说之后搬了新公寓让我去玩来着。”
    “还有两个同学，我们好多课都在一起，有时候会一起吃饭，但是他们是美国人，我们聊天有点少…我想等夏天来了让他们教我冲浪！”
    陈倓听着她细数自己的生活，老父亲的欣慰有些难以抑制，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
    “嗯，多和大家出去玩玩，慢慢就交到朋友了。”
    陈之点点头，瘫软在椅子上享受良辰美景。
    没一会，她突然亲昵地蹭过来，语气十分暧昧，说：
    “爸爸，现在只有我们两一起玩哦。”
    陈倓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知道她藏的坏心思，这个星期不止一次暗示他在海边露营是不是可以在帐篷里色色…
    看来抗抑郁药在她身上并没有消解欲望的作用，她已经不是懵懂的学生妹了，和身体一起成熟的还有她难耐的需求。
    不过毫无自律性的小猫，只好由主人来制定规矩，她最渴望的那几天，陈倓有时候故意不给她，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教育她：
    “小猫，要节制。”
    这次倒不是他故意使坏，而是他还不至于这么毫无顾忌，所以不答应她狂放的野战邀请，由着陈之蹭在他怀里饱餐一顿饭，他做好的肉和菜一口没吃，全吃了些水果蛋糕冰淇淋，陈之却呛他说：
    “两张嘴总得吃爽一个吧！”
    陈倓被小姑娘莫名粗糙的话怼得哑口无言。只默默收拾桌上的残局，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以前整天听见那帮老家伙们抱怨青春期的小孩难管。他家小孩青春期来得晚些而已。
    ……
    等月亮出现，陈之已经小憩了一觉，她打个呵欠拉开帐篷的门帘，陈倓正背对着她坐在月光里，银白的光芒洒在他笔直挺阔的肩头，忍不住叫人看得出神，静谧的穹顶之下仿佛只有他们与潮水，绵软的风像湿掉的面巾，一下下轻柔拂过感官，舒爽又轻快，甚至有几分梦幻。
    她光着脚踩在沙滩上，鬼鬼祟祟地凑到陈倓身后，突然尖叫着抱住他。
    陈倓早就感受到身后的动静，丝毫没被她惊到，只摸了摸圈住他的光洁手臂。
    软糯的脸颊贴在他颈侧，陈之弯着身子将头搭在他肩膀上，目光毫不掩饰地偷看他的手机屏幕。
    老刘给他发来几张照片，是彼时头发尚且茂盛的‘小刘’时期，一身学士服意气风发，有些宽胖的身体挡住了背景里几个开头大字，只在相片里露出红色的‘政法大学’。
    接下来几张都是他和不同人的合照，有一些青涩面孔陈倓对得上号，不过只能对照上一些头发稀疏面带疲倦的形象了，青葱少年变成游刃有余的x律们，时间真快。
    原来也都是年轻过的人。
    【你看看这是谁？】
    不知道这位老学长是不是又去参加了什么校友会，陈年旧照竟然都翻得出来。
    新发来的照片明显要比之前的几张像素高了不少，图片上的角落印着小小的一行红字：
    ‘法学院优秀学生代表’
    陈倓早就忘记这是什么时候拍下的照片，几个楞头青年被摄影师毫无章法地捕捉到最呆滞的表情，每人手里还举着奖状，如此古早的画面，陈倓看着青涩的自己有点忍俊不禁。
    一排人里，他，和身旁的女孩，长相格外出挑，尽管背景俗气，拍摄也丝毫没有调整合适的角度，但两个人在褪色的照片里依旧美丽。
    “这是妈妈吗？”
    陈之的目光定在屏幕上，柔声问他。
    他揉了揉肩上的小脸，回答她：
    “嗯。”
    “你们俩都好瘦哦。”
    仔细看着，确实是十分单薄的两个人，印着大字的文化衫只被平坦的肩膀撑起，其下却有些空荡，青春期他爱打球，个子抽条得快，加上本就是清瘦的体质，只有一层轻薄肌肉紧贴在皮肤下，谁见了都说这小伙子又高又瘦，像个竹竿，直到后来慢慢健身才逐渐硬朗起来。
    不过照片里清瘦的女孩，当时只是单纯因为营养不良吧。
    “感觉我和妈妈一点都不像。”
    陈之小声嘀咕一句，虽然全身照有些模糊，但看得出来女孩的五官明朗又浓郁，不像自己清汤寡水的长相，如果硬要说的话，或许脸型有一些像吧。
    “我还是更像你一点。”
    陈倓牵着她的胳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两臂环住她，亲昵无限。
    “当然，你是爸爸的孩子。”
    她柔顺地窝在温暖怀抱中，陈倓思绪不禁飘远了，想起一些远得都快要陌生的一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