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他至今仍看不透利姆鲁，罗杰想。
    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利姆鲁的时候，利姆鲁总是?会做出、说出与自己猜测相反的事情和话语。
    就比如现在，罗杰怎么也?想不明白，利姆鲁到底是?怎么能够做到一脸平静的催促自己赶紧去死……他就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吗？
    罗杰目光紧紧盯着利姆鲁，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强装镇定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的冷静不似伪装。
    罗杰从未如此?挫败过——自己只是?想要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痕迹，怎么会这么难呢……就连成为?海贼王都没有这么难。
    罗杰早就放弃从利姆鲁身上得到与自己同等程度的感情回应，毕竟自己已经快死了。罗杰无法以?将死之人的身份，对一个活人提出那样不可理喻的要求。
    但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你也?总该要表露出一些伤感吧？实在不行……身为?医生，你也?总该对患者?产生一些职业化的悲伤情绪吧？
    但是?只要没瞎，谁都能从利姆鲁身上看到他心中的期待和迫切……罗杰倒是?宁愿自己瞎了。
    但其实也?不怪利姆鲁，他确实着急——他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人形了。
    所以?如果罗杰再不死，他就要先找借口让自己死一死了！
    史莱姆简直被急得团团转。
    所以?利姆鲁确实如罗杰所料……甚至比罗杰想得还要期待他的死亡。
    罗杰将酒杯重重磕在桌上，用袖口擦了擦嘴，借机遮掩自己脸上的悲伤。
    他们两个人坐在酒馆靠门的位置，有点长的额发遮挡了罗杰的眼睛，午后的光又太过刺眼，让他完全?看不清利姆鲁此?时的表情。
    良久，罗杰放下手，安静的起身，离开了酒馆，朝着不远处罗格镇的海军分?部走去，就像在赌气一样，罗杰一个字都不曾主动对利姆鲁说。
    但罗杰心中还隐隐存着几分?期待，他期待那个无情的医生能主动开口对自己说些什?么，哪怕是?一句再见或者?一句保重也?行……但直到他踏出酒馆，他身后的人也?没开口。
    罗杰走出了酒馆，似乎是?经受不住太阳光的炙烤，他脚步虚晃了一下，整个人泄气般的蔫了下去。
    午后的太阳烤的空气都扭曲，但罗杰却仿佛听?到自己的骨头正冒出森森寒气。他闭上了眼睛，就像一小块锈斑，走进?人流，被粘稠的人群彻底吞没。
    ……
    海贼王的自首引起了世界政|府的高度重视。为?了借机打压海贼气焰，他们为?罗杰准备了一场空前盛大的处刑仪式。他们将‘自首’扭曲成了‘抓捕’，在大海上引起轩然大|波，海军一时风头无两。
    海贼王的死亡不可能默默无闻，这是?罗杰早就清楚的事情，也?是?罗杰早就计划好的事情。海军在利用罗杰，罗杰又何尝不是?在算计海军——他打算借此?向世界宣告新时代的到来……并作为?宣告者?而灭亡。
    从自首到被处刑，罗杰在监狱里度过了很长时间。
    在监狱里等待死亡降临的日子对罗杰而言十?分?煎熬，他恨不得倒计时马上就能结束，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赶赴自己的刑场，因为?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再次见到他想念的人。
    而每当他脑海中冒出想要早点去死的念头时，罗杰就会自嘲地想，看啊，我们是?多么相配，现在不单单是?你，就连我也?开始期待起了我的死期。
    罗杰无数次幻想自己的死亡。他幻想在处决他的那天会有很多人来看热闹，罗杰想，那样你混在人群中，不会引起除我之外?第二?个人的注意，就好像我私有着你一样……
    我一生都在期待那样的场景。
    在罗杰、利姆鲁还有无数人的期待中，海贼王的行刑日终于到了。
    罗杰跪在行刑台上，目光四?处搜索着利姆鲁的身影，有些忐忑也?有些焦急——就算是?再冷漠的人，也?该来送我最后一程吧？
    所以?……你在哪呢？
    来观看行刑的人实在太多，在见闻色霸气无效的情况下，罗杰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利姆鲁的身影。
    海军开始了冗长的致辞，长篇累牍的夸耀着海军的功绩。罗杰既无心去听?也?懒得反驳——他还是?没找到利姆鲁。罗杰的心越来越沉也?越来越焦急——他该不会……真的没来吧？
    “行刑开始！”海军的致辞终于还是?结束了。
    但罗杰还是?没找到利姆鲁，他心中越发急切，目光快速扫过人群，搜寻着某个人的身影——他突然后悔了。
    他后悔那天在酒馆赌气一言不发的离开，后悔他们之间就这么戛然而止，后悔他的感情还没开始就无疾而终，后悔他们之间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得到……自己简直幼稚的可笑?！
    就算不说那些不该有的情感，罗杰想，至少该让你知道，于千万光年中，于亿万人群中，于大千世界中，遇见你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罗杰终于找到了利姆鲁的身影，但他的心情却瞬间坠落谷底——利姆鲁并没有看向自己，他正逆着人流，朝着远离自己的方向走去。
    但再也?没机会了……那些遗憾自己再也?没机会去弥补了。
    如果能早点相遇就好了。罗杰想，如果不用着急死去就好了。如果有更多时间就好了……
    只可惜世事无常，万般不由人，皆是?不如意。
    罗杰凝视着利姆鲁的背影，心情就像那天在酒馆时那样，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想要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去找吧！我把所有财宝都放在那里！*”
    话音刚落，行刑场就乱了起来，但罗杰根本无心他顾，他的眼神还死死瞪着利姆鲁的背影，期待他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能停下脚步回头看自己一眼。
    但跟那天一样，直到他赴死，都没能等到利姆鲁一个回头。
    人生的时光如此?短暂，暮光与黎明总是?交汇，而我们终将在世界尽头再次相遇。利姆鲁半阖上眼睛，在行刑开始前，便转身离开。
    如果不先化为?灰烬，又怎么可能浴火重生呢？利姆鲁从不认为?罗杰需要自己的道别。
    你的时代正在到来，谁在人间杀死你，谁就把你亲手送上了神坛。
    所以?成神吧，离开人间，让人间的香炉里，落满信徒的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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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o captain, my captain
    哦，船长，我的船长！
    我们险恶的航程已经告终，我们的船安渡过惊涛骇浪，我们寻求的奖赏已赢得手中。
    港口已经不远，钟声我已听见，万千人众在欢呼呐喊，目迎着我们的船从容返航，我们的船威严而且勇敢。
    可是，心啊！心啊！心啊！
    哦，殷红的血滴流泻，在甲板上，那里躺着我的船长，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哦，船长，我的船长！
    起来吧，请听听这钟声，起来，——旌旗，为你招展——号角，为你长鸣。
    为你，岸上挤满了人群——为你，无数花束、彩带、花环。
    为你熙攘的群众在呼唤，转动着多少殷切的脸。
    这里，船长！亲爱的父亲！你头颅下边是我的手臂！
    这是甲板上的一场梦啊，你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我们的船长不作回答，他的双唇惨白、寂静，我的父亲不能感觉我的手臂，他已没有脉搏、没有生命，我们的船已安全抛锚碇泊，航行已完成，已告终，胜利的船从险恶的旅途归来，我们寻求的已赢得手中。
    欢呼，哦，海岸！轰鸣，哦，洪钟！
    可是，我却轻移悲伤的步履，在甲板上，那里躺着我的船长，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沃尔特·惠特曼。
    第140章
    “死亡不过是另一场盛大的冒险……我会在未来等着你?的。”
    嘈杂的人群中, 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怒叱，大部分人在狂欢……没有一个人听到魔王的低语, 但在处刑台上?，即将死去的男人嘴角却流露出了笑意——这?就是你?对我的告别吗。
    他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却根本没时间细想那句话背后的含义，闪电般的镰刀将他头颅与跳动的心脏分离, 他的意识沦为混沌。
    生命再次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黑夜消逝，白昼降临，他从无边死亡之?中再次睁开了眼睛，他从无尽时间中听见了有人用带笑的声音问候——
    【又见面了, 罗杰！欢迎来到我的——异世界。】
    【作为你?抵达“最终之?岛”的奖励……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冒险, 即将开始了。】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命运微笑地朝着自?己伸出了手。
    从某种意义上?说, 我死之?已?久。
    从某种意义上?说, 我从未死过。